蝴蝶落在倒数第三排

林夕言：同《海棠无香》一样，这一篇也是那位女孩讲给我听的。我自己感觉是不及《海棠无香》感人了，不过也是极好的青春故事。

 

1

那年夏天，燥热的天气让高三的我们更加烦闷。

叶冉倚在讲桌上说天上有九个太阳，惹得教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唄佩说我们班幸亏有他这个活宝，否则在 这个高三会忧闷致死。

我抬头，刚好望到他转过来的脸，生动地笑着，露出整齐的小兽般地牙齿，他那天穿了草绿色格子衬衫，无袖白色T恤，就像夏日里清新的一缕风，那一刻的笑让我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清明，本以为他会继续在讲台上口若悬河，不想他看到我的注视后竟安静下来，走回自己的座位。

 高数老师和政治老师先后抱着厚厚的讲义走过来，紧锣密鼓的布置了考前一个月的重点复习计划，燥热的天气像拉紧了弓弦一般的高三生活，一群人，索然的叹气。

  我也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倒不是为了学习的压力，只为叶冉望到我时，脸上瞬间消失的笑容。

 从小到大，我是人群里最安静的孩子，很少笑，喜欢独来独往，别人以为我是因为成绩好而骄傲，女生 里除了唄佩我再无朋友，男生因我的冰冷更是不肯亲近，唄佩和我是从小学就开始的朋友，只有她知道我的冷漠，不是因为骄傲而是因为心里强烈的自卑，因为自己微波的左脚和畸形的小腿。

 可是叶冉最初，我们并不是这个样子，我以为我会从高一变得活泼起来，以为我和叶冉会变成朋友。

                                      2

        那时我们读高一，班里最鬼马的叶冉坐在我的前面。

      他有天突然回头和我说，藕荷，你笑起来很好看，你要多笑一些，隔天又神秘兮兮的把一个纸袋子仍在我桌上，打开看到一小枝正开着的丁香花，是五瓣的，他说：“沉闷的小猪，五瓣丁香花能带来幸运，希望它为你刚才开始的高中生活带来幸运”。

        我闻着丁香，就对他笑了，居然忘了他叫我 沉闷的小猪，忽然觉得那是一种很亲昵的称呼。

        裴佩打趣：“叶然可是班里最有魅力的男生哦，他对你的好感让其他女生都很嫉妒呢！”

         我笑着用课本拍她心里却忽然有一种希望和欣喜。我也希望自己的高中生活能过活泼起来，不再如从前般沉寂和灰色。

          整个春天，我的心都是暖的，不再排斥别人接近我。

          夏天来的时候，学校换了新的校服。自衬衫和深蓝色的群，女生们开心的笑着。叶然对我说：“藕荷，你穿起裙子一定很象蝴蝶。”

          我忽然黯然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我16年的生活里，我从来没穿过裙子。

           周一早晨忐忑不安的对着镜子穿上了那条裙子，露出一截骨瘦如柴有些变形的腿，走出门，我便低下了头，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在教室门口遇到正做值日的叶然。他转头望到我，目光似乎有些惊讶，他的眼睛笑起来了，可是随后我听到他“啊”的大叫，所有人都看过来了。紧接着有同学喊了一声“天啊！藕荷的腿怎么啦。”

            一霎那，我明媚起来的世界又恢复成灰色，我狠狠的瞪了叶然一眼，从此再也没和叶然讲话，我又变成了冷漠的藕荷。

            我向老师申请不再穿裙子，那条裙子被我压了起来。

                                           3

             “藕荷，其实我觉得你误会叶然了。”裴佩来为他当说客“他说他第一次看到你穿裙子，他惊讶是因为你果然像蝴蝶一样美丽。”

               我把头埋在课本里，我必须把自己埋起来，不然谁都会看见我脸上的泪水，我是那样沮丧。叶然的惊叫勾起我所有的自卑，

                叶然试图再度与我和好，他依然会回头和我说话，我却全神贯注的把目光放在课本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丁香花再开的时候，他照旧寻遍整个花园送我五瓣的丁香，我看也不看一眼就当着他的面扔到窗外，心里忽然就有了报复的快感，叶然说：“藕荷，你～～～”他始终没有再说下去，从此看到我就变得安静起来，不说不笑。

               整整三年过去，就在这个燥热的夏天：我抬头在望见他的笑脸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心里是不恨他的，我甚至很想念他的笑。

               裴佩在我的耳边对我说：“我知道你并不在意大家怎么看你，你在意让他看到你的自卑。”

                                                     4

                离高考只剩一个星期的时间啦，很多同学都在写着毕业纪念册。

                “藕荷，你给叶然留言没？”裴佩问我。

                “没有，他也没有找我留言。”

                “哦，那他可能还没有找到你呢，他的纪念册设置的听别致的，他在首页画了教室的平面图，每一扇窗户没一个座位都画的清清楚楚。他请每个留言的同学在座位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我在心里开始期待高考前一天，那本几年册还是没落到我手上。那天放学，大家唱了《马丽歌》，也有人掉眼泪，叶然那样的安静，没有平时地说笑，他经过我的身边时，递给我一张纸条：藕荷，高考结束后在学校的梧桐树下等我，我想请你给我的纪念册留言。

               握着那张纸条，我高考前的睡眠变的踏实沉稳。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我的高中生活彻底结束了。我最后一次看到叶然是在最后一科的考场上，他坐在我的前面，我看到那青草绿的格子衬衫和风里微微动得头发，是那样的青春美好。交卷以后，他突然回头，迟疑地看着我：“藕荷，明天穿裙子好么？我喜欢你穿裙子的样子。”

                 我微笑着，如两年前第一次收到他的丁香花一般，他眼神明亮起来。

               可是第二天我并没有赴约，女孩特有的虚荣心，还有那次小小的伤害一直不曾离去，像心魔一样捉弄了他。

                                     5

                 大一下半年，裴佩写信来，她说：藕荷，你知道“蝴蝶在倒数第三排”的故事么？有个男生准备了精美的纪念册，他在首页画了全班同学的座位，请所有人帮他签名，他说他其实最想让一个女孩帮他留言，他那天在夏日迟来的雨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女孩的身影，最终他自己拿着藕荷色的彩笔在那本纪念册上画了一只美丽的蝴蝶，画在倒数第三排-----那个叫藕荷的女孩的临窗的位置上。你知道吗，那个男生约那个女生不仅仅是为了签名，他想告诉她，他喜欢她已整整三年。

                  我抬头望着天空，有大朵大朵的云飘过，是谁说，抬起头望着天空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是的，我不知道那一天他在雨里等我的情景，他也不知道那一天我穿着美丽的裙子，一直站在窗前，望着学校的方向，心里矛盾而不安。

                  我是如此后悔，那些少年的情意，在瞬间错失。我模糊的泪眼，只看到那一年的春天坐在到书第三排的我喜欢他握着一直五瓣的丁香花。

 

林夕言：我之所以将标签设为“青色回忆”，是象征着青春的记忆，其实准确来讲应该是“青涩回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故事，不过大多数是涩的。每当独自品味时，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感觉。要怎么形容呢？是一种心酸的美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