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长兴 于 2018-8-29 13:45 编辑
1963年秋,我踏进了华师中文系的殿堂。
我从粤东北贫穷的兴宁山区走来,从国民经济特困的神州大饥荒中走来,
从艰难的高考拼命中走来。(因那时许多大学“下马”,进大学门特别难。)
与落后的故乡相比,大学是“天堂”啊。
更难忘的是,这里的老师真好。而在我恩师群里,就有廖子东、罗孟玮(
罗倬汉)、林浪、傅思均、陈伟俊等一批兴宁籍才俊。
虽过去近五十年,往事如烟;但一提起笔写廖子东教授,思想的闸门便轰
然而开…
春风化雨 情深似海
我上华师时,廖子东教授是中文系副主任,三级教授。他中等身材,脸色
红润,微胖,平头寸发。给人慈眉善眼的佛像感觉。他操的是带点客家口音的
普通话,但表达非常流利。在我认识的客家教授中,他的普通话是最好的。
在那阶级斗争的大气候下,说起人家在国民党统治下的功绩,虽说是在抗
日时期,也是非常危险的。私下听到学长提起他以前是多产作家,写了几百万
字文章,我这书呆子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肃然起敬……
听他的课,实在是莫大享受。他登上讲台,娓娓道来,口若悬河。很少见
他看教案本,也不见他有什么沉思,只是飞流直下的讲。那丰富的学识,那开
阔的视野,加上他召之即来的文人轶事的佐料穿插,实在精彩。上他的课,只
嫌其少而巴望其多啊!
我酷爱读书,像海绵一样吸取知识的海水。一有空就往学校图书馆跑,但
在这里阅读的师生界限严格。大陆易帜前的读物我是没办法看的。但我的求知
欲十分强烈。那时候我特别喜欢散文,但以前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大系》是没
资格看的。有一次我稍稍向他表示。本以为作为中共党员、系领导的他不会理
会我这小老乡的要求;但没料到他很快用自己的借书证在教师阅览室借了给我
。
他从来对我的学习进步感到欣喜,从来鼓励我博览群书和独立思考。他教的
是《中国现代文学史》。讲完老舍的名著《龙须沟》后,他让我们写评论文章。
我总想在恩师面前表现一番以得到指教,一家伙写了洋洋洒洒
几千言。当时的老舍红得发紫,是中国大陆响当当的“人民艺术家”,课本和
报刊也没说它有什么局限性;我这小书呆子却天不怕地不怕认为他不过是经历
了苦难深沉的旧社会,历尽沧桑,突然迎来解放,天地晴朗,万象更新;自己
还成了显赫的人民艺术家。因此他此时的思想境界只能是巨大的对比和深深的
感恩。作为国统区的过来人,没有到延安和解放区,未受马列教育,其作品的
意义和思想境界并没有如报刊宣传的那么高。因此我竟然狗胆包天,指出老舍
“报恩思想”的“层次低”的局限性来!
我准备接受他的批评指导;但奇怪的是,他却是对我的独特思考大加赞扬
,认为我的见解恰到好处;而且给了我非常高的93分!让我的同窗大为惊讶。
1968年夏,我们这届毕业生被毛泽东发配部队农场“脱胎换骨改造”,
1970年春分往肇庆工作。路过广州时因回家心似箭而最多停留一天,我还是抽
空拜访当时没真正“解放”的他,让他十分欣慰。
我拜访他时,据说是“敌我矛盾当人民内部矛盾处理”。
他也深感满意,感谢共产党政策。当我讲起他历史上的大贡献时,他连连谦虚
摇头,实际是制止我说,怕影响我“前途”。他当时身体很不好,且门庭冷落
,我专程看望,他深感安慰……
这,大概是我这个学子在那红色恐怖岁月里的一点点感情回报吧!
当然,粉碎四人帮后,恩师就天高地阔,大有作为了。他的许多成果,我
不再赘述。
记得1978年,我在和平县山区苦斗,准备考研究生。报名时我首先查华师
,看恩师有无带研究生,结果令人失望……
恩施逝世多年了,但我这75岁的黄昏老者还在他老家兴宁市怀念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