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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报》整版:蒐天下之遗籍 极百家之大观——《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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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6 19:59: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编者按
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站在时代的高度,提出建设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的战略任务,为当代广大国学工作者指明了前进的目标和努力的方向。优秀传统文化不是一个抽象的存在。几千年来,它依托文本资料而世代相传。加强文化典籍整理和出版工作,是建设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的基础性工作。华东师范大学《子藏》项目,是继北京大学《儒藏》之后,又一个超大型古籍文献整理工程。就重要性而言,正如专家所言:周秦汉魏诸子著作繁多,内涵广博,但历代大量版本注释,多难觅见,《子藏》将其汇集一藏,功莫大焉;就难度而言,《子藏》工程则被专家比喻为古籍整理工作的“青藏铁路”工程,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今天,随着其首批成果——《子藏·道家部·庄子卷》的问世,欣喜之余,我们约请知名学者陈鼓应先生、傅璇琮先生,以及《子藏》总编纂方勇先生为我们做“讲解员”,帮助广大读者近距离地了解一下《子藏》。我们以此方式向支持和参与《子藏》工程的专家学者表达敬意。

诸子学的新浪潮
陈鼓应
我们很难想象,中国古代哲学若只有礼乐之道,少了诸子激辩的思想光芒,将会单调到怎样的程度?中国传统文化中若少了庄子的生命情调和审美情怀,又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诸子学不仅在过去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且在当下也具有普遍的价值。以道家为例,道家的政治智慧、生活智慧与思辨智慧真可谓常新常用,常用常新。道家的批判意识可以让人们在喧哗的闹市中保持心灵的自主独立,并且不断审视各种现存的价值与秩序,这无疑有助于个人与社会的平衡发展。道家对于人事的思考则不限于人类社会,而是放眼于整个宇宙,这种宇宙情怀使得道家传统中容纳了更多可以适用于当代社会的话题,比如人与物、人与自然的关系等。

除道家外,儒家中的荀子和墨家、名家、法家、农家、医家、兵家、杂家等诸子学派,对于当代社会来说,同样也是思想和智慧的宝藏。在这样的学术背景下,华东师范大学的领导和教授学者们作了一个大益于学术的决定,合众人之才、举学校之力启动《子藏》编纂工程。从涵义上看,“子藏”与“诸子文库”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文本资料的集合,而文本资料正是一切学术研究的基础。虽然先哲们曾说过“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之类的话,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大部分就依托在这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文本资料之中。历史留给我们浩瀚的文本资料,如果任由其流失和沉沦,实际上也就意味着传统文化的一步步流失。而此刻振兴传统文化的重任,我们又怎能置若罔闻?

在佛教传入中国以后不久,各个时代大都有编纂大藏经的现象,其形式和内容互有不同。但自《四库全书》纂修以来,文献整理似乎再也没有铺展开那么大规模、大范围的场面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华大藏经》进入编纂阶段,至今已圆满完成,在海内外正产生着广泛的影响,极大地推动了全球佛学的研究进程。近年,北京大学编纂《儒藏》,这对儒学的研究和发展无疑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但中国传统文化不是儒学一家独大的文化,而是一种多元、包容的文化。传统文化中的其他分支同样灿烂独特,富有魅力。《儒藏》之后,应当有像《子藏》这样的工程出现,来进一步推进中国文化的复兴和繁荣。

《子藏》工程若能顺利完成,它的学术价值也将是难以估量的。从文本资料的层面看,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如此大规模、大范围的专门针对诸子学的文献整理活动。欣闻《子藏·道家部·庄子卷》已于近日由中国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庄子哲学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作用和影响毋庸赘言。庄子不仅开创了中国古代深察物我、傲立于世俗的文人传统,也开启了艺术化的皈依自然的人生模式,在后代哲学理论体系的建构上也产生了积极影响。即便是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庄子哲学仍然散发着诱人的光彩。庄子哲学不仅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德国明斯特大学教授赫伯特·曼纽什在《中国哲学对西方美学的重要性》中写道:“中国哲学是我们这个精神世界的不可缺少的要素。公正地说,这个世界的精神孕育者,应当是柏拉图和老子,亚里士多德和庄子,以及其他一些人。”他把庄子誉为世界的精神孕育者,无疑是对庄子哲学所具有的思想魅力的认同,也是对庄子哲学世界性地位的承认。

《庄子卷》可称得上是优秀的古籍整理成果,它很好地遵循了整个《子藏》工程所确定的既“全”且“精”的编纂原则。300多部著作连缀成一幅长长的画卷,承载着两千多年来人们对庄子世界的探索。其中有不少著作,应是学者们从未见过的,这必定为庄子学研究开拓出新的空间,从而使庄子学研究发生新的变化。从“精”的这一面看,《庄子卷》非常重视对版本的遴选,以精善作为选择版本的第一要义,同时在搜寻手稿、抄本、孤本、珍本等难见于世的版本方面更是不遗余力,必得之而后快。《庄子卷》在遴选版本时,不仅于众多版本中取其精善,而且尽可能在维持版本原貌的前提下加以影印,尽量不会因为统一印刷范式而删削某些版本中的批点文字,让读者能够直接见到更为接近原版的版本面貌。《庄子卷》在搜辑手稿、抄本方面,成绩十分显著。据悉,《庄子卷》将深藏在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等大图书馆的大量稀世手稿揽入怀中,又将一批珍贵的明抄本、清抄本、民国抄本系于名下。另外,一大批留有名人手校、手批、跋语和题识的庄学善本、孤本书,《庄子卷》也一一予以辑录。对于部分稀世珍本,《庄子卷》亦是倾尽全力,钩致在列。大量手稿、抄本、孤本、珍本的集录,为《庄子卷》增色不少,其文献价值自然随之倍增。这些尘封许久的庄学著作的面世,对庄学界来说,毫无疑问是一大幸事。

总之,《子藏·道家部·庄子卷》的出版,是继严灵峰先生《庄子集成》之后又一次对庄学文献的大整理,其规模、质量都是空前的,在庄子学研究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虽然方勇教授在《庄子学史》中比较详细地梳理了两千余年的庄学发展过程,但是,《庄子》一书在不同时间、不同地域下的诠释和演进仍存有许多问题亟待更深入细致的讨论,其中隐含的很多学术问题仍需要予以揭明。即使是庄子研究的方式方法,我们也应该尝试多作改变。比如,可以以专题的形式集中探寻庄子某一理论在后世的变迁,可以以分学派、分宗派的形式集中探讨各派的庄子学,可以以地域或时代的形式集中描述某一空间或某一时间段的庄子学,还可以对某一部有创见、有影响的庄学著作进行个案研究等等。随着《庄子卷》的出版发行,以前难得一见的庄学文献如今已是“飞入寻常百姓家”,只要是《庄子》爱好者,都可以加入到研究《庄子》的行列中来。由此,我有理由期待,在《庄子卷》搭建的这个文献平台上,不久会掀起一股庄学研究的新浪潮。海内外庄学研究者应共同努力,以此为契机,将庄子学研究推进一个新的阶段。

《子藏》总序(节选)
方 勇
宇宙绵邈,唶高才之陵替;时世移易,惟百家之代兴。信乎诸子之为显学也!方今海内右文图治,操觚怀铅之士,争崇国学,出入九流,不惟后生小子,皆翕然从风,抑或百工商贾,亦欣然景慕矣。乃华东师范大学,敢以振兴文教自任,启动《子藏》工程,搜天下之遗籍,极百家之大观,其沾溉子学,嘉惠来兹,蔑以加矣。

昔周道既微,诸侯放恣,上下失序,九流并作。若孔丘、孟轲、老聃、庄周、墨翟、荀况、韩非等,后先接踵,皆英才特达,奋其智虑,腾口舌以竞辩,著文章以立说,乃中土学术之源头,华夏文化之瑰宝也。

逮嬴政即位,灭典禁学,惟韩非、李斯,相继鸣高,而百家竞唱,顿失声响。汉承秦政,亦鄙文事,然经世致用之学,廷议对策之文,实因君主望治,固已应运而生。若贾谊之撰,不让战国之纵横;陆贾之著,比美诸子之盛藻。方是时也,文帝、窦后,推尊黄老,风被草上,士臣效焉。淮南刘安,广致门客,纂成《鸿烈》,旨近老庄,黄老之学,至此而集大成。洎汉武改运,一尊儒术,诸家之说,悉摒弗用。迨元、成以还,扬雄、王充,发论煌煌,复振子学;王符、荀悦,踵武前修,无愧百家。诸子于是乎腾声,著述以此而增价。

 楼主| 发表于 2011-12-6 20: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爰及魏晋,士习苟安,虚慕玄远,为学空追柱下,博物不离七篇。何晏、王弼之伦,依傍老聃;嵇康、阮籍之俦,寄情庄周。向秀、郭象之辈,雅尚《庄子》;司马、崔譔之徒,训诂《庄》书。凡此皆道家之余响,俗世之殊韵也。嗣后南北悬隔,王道沦失,百家之书,学者未遑。然中流有在,绵绵若存,若葛洪之著,意新辞茂;元帝、推之之述,皆识见非凡,不让前秀。

李唐尊佛老,崇释道,收士人之心,广开科第。《老》、《庄》、《列》、《文》,并驾六经,治子之风日盛,注述彬彬而出。然此为梯进之媒,实非中心好之,固与魏晋玄士有间矣。赵宋谋国,权术是依,承安三教,意非进取。太宗、徽宗,寄心道流,而名士荆公、子瞻之伦,皆助澜推波。是以老庄复兴,阐述者众。然正议格辩,亦复高涨。吕公著上书请禁,叶适则更谓:“盖周之书,大用于世者再,其极皆为夷狄乱华、父子相夷之祸,然则杨、墨、申、韩之害,曾不若是之远已!”固知老、庄、杨、墨、申、韩之迹未替,与儒学并世而异流矣。

明正德以还,王守仁高张宗旨,与朱子殊科。其后天下从风,若杨慎、焦竑、李贽、方以智者,或以佛老通义理,或由庄周自照心,老庄浸盛,一时沛然不可御者矣。而傅山力倡“经子不分”,于百家之学,靡所不究,岂非近代子学之先声耶!

有清右文,但严于防备,为政多忌,禁网重罹。故士惮不意之殃,下笔谨慎若寒蝉,全身之计,惟耽朴学。高士若卢文弨、王念孙、洪颐煊、俞樾之俦,姚文田、江有诰、马国翰、孙冯翼之辈,咸矻矻于辨音,肆意于考订,孜孜于钩韵,穷年于辑佚,无分经子之畛域,一视而同仁。子学骎骎,同并经史,朴学实与有力焉。至于辞章之士,贝锦于百家,妙析文理,若林云铭、宣颖、胡文英、刘凤苞皆其俦也。

清社既屋,政体更易,国运殊艰,禁网难张,兼以西学东渐,观念开放,论述恣纵,横议随心,亦势所必然。如章炳麟、刘师培、闻一多、钱穆、冯友兰、于省吾,或以其襟抱之宽博、气度之恢奇,或以其视界之宏远、思维之深邃,奋书申志,遥接华夏学术之慧命;铺议精义,大明九流乎西学汤汤之时;提振子学,百家之说洋洋乎大兴,厥功伟矣。

然纵观历世编录,子部所收,端绪茫如,最称庞杂,不足以为准式。且儒者用心,排斥异端,官方纂辑,六艺为先,子书非所瞩目也。若《四库》标榜“全书”,所收《管子》、《晏子》、《老子》、《庄子》、《墨子》、《商君》、《荀子》、《韩子》、《吕览》、《淮南》白文本,与乎相关研治之著作,仅得数十。宋明以还,虽好事者恒有,动辄灾梨祸枣,刊为子书丛编,亦不过攫要摘精,岂可窥其大全乎!两岸隔绝之日,台湾有严灵峰者,用展襟抱,旁搜广辑,于《老》、《列》、《庄》、《墨》、《荀》、《韩》诸子,所得甚夥,影印成编,汇为《无求备斋诸子集成》,功驾前人之上。然严公以一己之力,虽黾勉从事,盖有不支焉。且以一水相隔,所储子学卷帙,实以大陆为富,而得之为难,岂可谐其夙愿!

今海内升平,文运昭回,凡志怀天下者,莫不欲高翥青冥,周览八极,收古今政道人生之智慧,综历代成败得失之经验,亟思奋励,所以修齐而治平也。华东师范大学,遂广征高识学人,搜四方遗文,综百家大观,嘉惠学人,贻功来叶。先是创办《诸子学刊》,用弘斯业;继而编纂《子藏》,求全且精,庶或无愧于古人,而来业知所归。年前春三月,礼邀宿儒硕学,共论沪上,学人共识,皆融此际。是知编纂《子藏》,乃人心之所向。

夫“子藏”者,言网罗放佚,次第编摩,俾子学遗籍,尽汇一藏也。“藏”为储物之所,佛典之总谓《佛藏》,道经之汇称《道藏》。今总汇子学遗编,则谓之《子藏》也。盖汉孝武以还,儒术独尊,莫与比盛,公私册府,皆庋藏其籍,而他家子书,则多散佚,难以寻觅,故采掇搜罗,汇为一藏,思与天下有以共之。

刘勰云:“诸子者,入道见志之书。”诚哉斯言!然历世志录,子部配隶,殊有可议。若乃观诸丛刻,宋明以降,“子学”固与“子部”别矣。然其中尚见疑似者。惟严灵峰辑《无求备斋诸子集成》,并《周秦汉魏诸子知见书目》,去取之间,颇具识力,足资参详。

扬榷古今,参稽旧说,折衷群议,杂以私意,辄以为《子藏》之“子”,当取思想史“诸子百家”之“子”,而非因袭目录学“经、史、子、集”之“子”也。善乎章炳麟所言:“所谓诸子学者,非专限于周秦,后代诸家,亦得列入,而必以周秦为主。”持是以求,本藏所录,非止先秦,其汉魏六朝之子书,并历世学人校覈、注释、研究专著,皆搜罗尽备,录止于民国卅八年,而出土简帛,其有关乎诸子者,则下限无隔。

《子藏》之纂,要义有二,一曰“全”,二曰“精”。“全”也者,即凡例合收录原则者,务必搜尽无余,俾世之治是学者,得尽窥全豹焉。“精”也者,仿《四部丛刊》之法,版本必善,务欲精益求精,庶无贻讥于大方也。故手稿、抄本,搜辑具备,用昭册府;诸印本并存者,则较善甄择,然后去取焉。明清以还,传学多有眉批、圈点,皆足见读者会心,若标点整理,或仅摘版心,缩小影印,则大失原意,此学者之所病也。《子藏》版面,设为十六开本,原大影印,以存本真,不施点画,以免重蹈诸丛编之失。全藏收书,约计五千,分辑刊行,方便士林。并为众著,各制提要,按子系列,先出单行之本,后则汇为总目提要。

 楼主| 发表于 2011-12-6 20: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爰及魏晋,士习苟安,虚慕玄远,为学空追柱下,博物不离七篇。何晏、王弼之伦,依傍老聃;嵇康、阮籍之俦,寄情庄周。向秀、郭象之辈,雅尚《庄子》;司马、崔譔之徒,训诂《庄》书。凡此皆道家之余响,俗世之殊韵也。嗣后南北悬隔,王道沦失,百家之书,学者未遑。然中流有在,绵绵若存,若葛洪之著,意新辞茂;元帝、推之之述,皆识见非凡,不让前秀。

李唐尊佛老,崇释道,收士人之心,广开科第。《老》、《庄》、《列》、《文》,并驾六经,治子之风日盛,注述彬彬而出。然此为梯进之媒,实非中心好之,固与魏晋玄士有间矣。赵宋谋国,权术是依,承安三教,意非进取。太宗、徽宗,寄心道流,而名士荆公、子瞻之伦,皆助澜推波。是以老庄复兴,阐述者众。然正议格辩,亦复高涨。吕公著上书请禁,叶适则更谓:“盖周之书,大用于世者再,其极皆为夷狄乱华、父子相夷之祸,然则杨、墨、申、韩之害,曾不若是之远已!”固知老、庄、杨、墨、申、韩之迹未替,与儒学并世而异流矣。

明正德以还,王守仁高张宗旨,与朱子殊科。其后天下从风,若杨慎、焦竑、李贽、方以智者,或以佛老通义理,或由庄周自照心,老庄浸盛,一时沛然不可御者矣。而傅山力倡“经子不分”,于百家之学,靡所不究,岂非近代子学之先声耶!

有清右文,但严于防备,为政多忌,禁网重罹。故士惮不意之殃,下笔谨慎若寒蝉,全身之计,惟耽朴学。高士若卢文弨、王念孙、洪颐煊、俞樾之俦,姚文田、江有诰、马国翰、孙冯翼之辈,咸矻矻于辨音,肆意于考订,孜孜于钩韵,穷年于辑佚,无分经子之畛域,一视而同仁。子学骎骎,同并经史,朴学实与有力焉。至于辞章之士,贝锦于百家,妙析文理,若林云铭、宣颖、胡文英、刘凤苞皆其俦也。

清社既屋,政体更易,国运殊艰,禁网难张,兼以西学东渐,观念开放,论述恣纵,横议随心,亦势所必然。如章炳麟、刘师培、闻一多、钱穆、冯友兰、于省吾,或以其襟抱之宽博、气度之恢奇,或以其视界之宏远、思维之深邃,奋书申志,遥接华夏学术之慧命;铺议精义,大明九流乎西学汤汤之时;提振子学,百家之说洋洋乎大兴,厥功伟矣。

然纵观历世编录,子部所收,端绪茫如,最称庞杂,不足以为准式。且儒者用心,排斥异端,官方纂辑,六艺为先,子书非所瞩目也。若《四库》标榜“全书”,所收《管子》、《晏子》、《老子》、《庄子》、《墨子》、《商君》、《荀子》、《韩子》、《吕览》、《淮南》白文本,与乎相关研治之著作,仅得数十。宋明以还,虽好事者恒有,动辄灾梨祸枣,刊为子书丛编,亦不过攫要摘精,岂可窥其大全乎!两岸隔绝之日,台湾有严灵峰者,用展襟抱,旁搜广辑,于《老》、《列》、《庄》、《墨》、《荀》、《韩》诸子,所得甚夥,影印成编,汇为《无求备斋诸子集成》,功驾前人之上。然严公以一己之力,虽黾勉从事,盖有不支焉。且以一水相隔,所储子学卷帙,实以大陆为富,而得之为难,岂可谐其夙愿!

今海内升平,文运昭回,凡志怀天下者,莫不欲高翥青冥,周览八极,收古今政道人生之智慧,综历代成败得失之经验,亟思奋励,所以修齐而治平也。华东师范大学,遂广征高识学人,搜四方遗文,综百家大观,嘉惠学人,贻功来叶。先是创办《诸子学刊》,用弘斯业;继而编纂《子藏》,求全且精,庶或无愧于古人,而来业知所归。年前春三月,礼邀宿儒硕学,共论沪上,学人共识,皆融此际。是知编纂《子藏》,乃人心之所向。

夫“子藏”者,言网罗放佚,次第编摩,俾子学遗籍,尽汇一藏也。“藏”为储物之所,佛典之总谓《佛藏》,道经之汇称《道藏》。今总汇子学遗编,则谓之《子藏》也。盖汉孝武以还,儒术独尊,莫与比盛,公私册府,皆庋藏其籍,而他家子书,则多散佚,难以寻觅,故采掇搜罗,汇为一藏,思与天下有以共之。

刘勰云:“诸子者,入道见志之书。”诚哉斯言!然历世志录,子部配隶,殊有可议。若乃观诸丛刻,宋明以降,“子学”固与“子部”别矣。然其中尚见疑似者。惟严灵峰辑《无求备斋诸子集成》,并《周秦汉魏诸子知见书目》,去取之间,颇具识力,足资参详。

扬榷古今,参稽旧说,折衷群议,杂以私意,辄以为《子藏》之“子”,当取思想史“诸子百家”之“子”,而非因袭目录学“经、史、子、集”之“子”也。善乎章炳麟所言:“所谓诸子学者,非专限于周秦,后代诸家,亦得列入,而必以周秦为主。”持是以求,本藏所录,非止先秦,其汉魏六朝之子书,并历世学人校覈、注释、研究专著,皆搜罗尽备,录止于民国卅八年,而出土简帛,其有关乎诸子者,则下限无隔。

《子藏》之纂,要义有二,一曰“全”,二曰“精”。“全”也者,即凡例合收录原则者,务必搜尽无余,俾世之治是学者,得尽窥全豹焉。“精”也者,仿《四部丛刊》之法,版本必善,务欲精益求精,庶无贻讥于大方也。故手稿、抄本,搜辑具备,用昭册府;诸印本并存者,则较善甄择,然后去取焉。明清以还,传学多有眉批、圈点,皆足见读者会心,若标点整理,或仅摘版心,缩小影印,则大失原意,此学者之所病也。《子藏》版面,设为十六开本,原大影印,以存本真,不施点画,以免重蹈诸丛编之失。全藏收书,约计五千,分辑刊行,方便士林。并为众著,各制提要,按子系列,先出单行之本,后则汇为总目提要。

 楼主| 发表于 2011-12-6 20: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然则《子藏》之纂,广搜博采,荟萃群籍,若渤澥纳百川之流,太仓聚万斛之粟,自有子书以来,无有如斯之富有美备,蔚然称盛,不特策府藉资充盈,用垂久远,凡四方治子学者,盖不俟于遐搜之力,患乎旁稽之艰,亦可惬意餍心,足资观览矣。惟工程浩大,周折殊多,幸赖诸路学者之鼎力支持,天下庋藏之按章相助,编纂遂称顺利,在此深表谢忱!然吾编纂同仁,自惟责任重大,而功力不足,尚祈博雅君子,不吝赐教,匡所不逮,则编者幸甚,《子藏》幸甚!

《子藏》:一座宏大的子学经典库
傅璇琮
去年春天,我应邀参加并主持了华东师范大学举行的《子藏》论证会,与陈鼓应、卿希泰、陆永品、许抗生、王水照、萧汉明、赵逵夫等先生共同为超大型文献整理项目《子藏》工程的启动献言献策。经讨论,形成了《子藏》论证决议书,一致认为《子藏》编纂,“不仅是对现有古籍的再生性保护,而且有助于全面、深入地研究中华传统文化”,“《子藏》编纂工程可以成为国家重大学术文化项目,表明盛世修藏,功莫大焉。”时隔一年半的时间,《子藏》的首批成果——《庄子》卷由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出版发行了。该卷共收历代《庄子》版本及相关研究性著作302种,精装16开162册,可谓皇皇巨著。惊喜之余,亦感佩《子藏》项目组前期资料准备之充分,日常工作之勤奋。当时在《子藏》论证会上听了华东师范大学方面的介绍,即觉得从文献的角度看,《子藏》亦足以传世。今得见其具体成果,更坚定了我的看法。总的说来,《子藏·道家部·庄子卷》具有以下特点:

一是前期准备充分,积累深厚。编纂者方勇教授是研究《庄子》的专家,上世纪80年代即沉心于《庄子》研究;1997年,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后流动站,全力研究《庄子》学术史,并取得阶段性成果。出站后,去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工作,又历经近十年,完成了二百万字的《庄子学史》,于2008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正是通过对历代《庄子》学深入细致的研究,才对其版本传承、价值和特点了然于心,故而编纂起来轻车熟路,得心应手。自2003年起,方教授等即有编纂《庄子》集成的想法,历经近七八年的资料搜集,编成《子藏·道家部·庄子卷》。古人云“十年磨一剑”,方先生历经近三十年,诠释《庄子》、撰写《庄子学史》、编辑《子藏·道家部·庄子卷》,三者相辅相成,文献思辨并备,堪称庄子学研究领域的重大成果。

二是明确的图书收录的体例和编纂原则。超大型图书纂集,是最重要的。在论证会上,各位专家对此也多有建言。今《子藏·道家部·庄子卷》编成,为《子藏》的进一步编纂树立了很好的体例样本。首先确立了“全”和“精”相结合的选书原则。全“即凡例合收录原则之书,务必竭泽而渔;”精“即版本必善,印本择善而从,手稿、抄本,搜罗殆尽。其次是针对具体文献具体处理,不搞“一刀切”。如《子藏·道家部·庄子卷》收书下限截至1949年,而对于新中国成立以后整理的出土文献如敦煌《庄子》残卷、黑水城之吕惠卿《庄子义》则不受此限制,一并收入。这样既坚持了原则,又不致遗漏重要文献。再次是编纂时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古籍原貌。在当前条件下,超大型丛书的整理不外乎影印和点校两种方法,有时只取其一,有时兼而用之。《子藏·道家部·庄子卷》版面,设为16开本,原书大小影印,有些善本甚至采用了彩色影印,如金大定十二年(1172年)刊本《壬辰重改证吕太尉经进庄子全解》(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原书大小影印的好处是可以避免编纂者的“二次”错误,书籍的版本款式得以保存,原汁原味,书的整个精气神也就出来了。同时,名家批点多在天头地尾,如果缩印或拼接,势必割去,十分影响效果。《子藏·道家部·庄子卷》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三是版本搜罗完备,善本丰富。以历代《庄子》版本汇为一编,最能嘉惠学林者,此前乃有台湾严灵峰纂辑的《庄子集成》初编、续编和《老列庄三子集成补编》,共收中国《庄子》书172种,今《子藏·道家部·庄子卷》后出转全转精,共收书302部,不仅在收书数量上超过了严氏,而且在收书质量上也有大幅提升。如明邵弁撰《南华真经标解》六卷、张居正撰《少师张先生批评庄子义》十卷、张位撰《南华真经题评》十卷、李栻辑《南华真经义纂》十卷、顾起元撰《遯居士批庄子内篇》一卷、卢复辑《南华经晋注》、金兆清撰《庄子榷》、陈荣选辑《南华经要删注释评林》、吴伯敬撰《南华经台县》三卷、文德翼撰《读庄小言》一卷、庄元臣撰《南华雅言》一卷、曹宗璠撰《南华泚笔》二卷、陶崇道撰《拜环堂庄子印》八卷等,皆为珍稀之本,严氏未收,本卷一一收录。《子藏·道家部·庄子卷》特别注意对版本的遴选。如陈景元《南华真经章句音义》十四卷、王雱《南华真经新传》二十卷、褚伯秀《南华真经义海纂微》一百六卷等,不以常见的涵芬楼影印《道藏》本,而直接以原北京白云观所藏梵夾本明正统《道藏》作为底本,因为编纂者发现涵芬楼影印时已将各书中众多扉画尽皆删去,版式也多有改动,已非原书之旧。《子藏·道家部·庄子卷》尤其注意搜集抄本、手稿和名家批注本。如上海图书馆所藏清郭庆藩手稿《读庄子札记》八卷,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闻一多手稿《庄子章句》、《庄子校补》、《庄子校拾》、《庄子义疏》,均是庄子学研究的重要文献资料,此次均影印刊行。

总之,这部《子藏·道家部·庄子卷》远超严灵峰《庄子集成》等。该书的出版,必定在《庄子》研究领域产生重要影响,并对新世纪的诸子学研究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而以《庄子》卷为代表的《子藏》工程将顺利完满地完成,并成为传世经典,也是可以预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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