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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地理》第25輯,有朱繼平《春秋成國地望考析——兼論杜注“東平剛父縣西南有郕鄉”說》一文,文中以“剛父”爲亢父,此處用西漢地名。按:此說立論全非,不得以己之觀點傅之古人。杜預《春秋釋例·土地名》謂“今所畫圖,本依官司空圖,據泰始之初郡國爲正。時孫氏僭號于吳,故江表所記特示略。咸寧六年,吳乃平定。孫氏居八郡之地,隨其宜增廣。今江表凡十四郡,皆貢圖籍,新國始通,文記所載猶未詳備,若足以審其大略。自荆揚徐江,内郡縣人以各還其舊城,故此三州未界大江之表,皆改從今爲正,不復依用司空圖也”,是杜預非用《漢地理志》矣。同書謂“闡,東平剛平縣北闡鄉城”,“郕,東平剛平縣西南有成鄉”,皆作“剛平”,與《晉志》合,故而杜注“東平剛父縣西南有郕鄉”之“剛父”乃“剛平”之譌字,平字或作上又下十,若殘去十,則近於父字矣,卽若平字本身亦與父字形近。《續漢書注》、《史記索隱》所引杜注已同今本,則此譌字所從來亦久矣。
仔細觀之,其文穿鑿附會之處不少,再列二則於後:
一.誤解文意,移花接木。《水經·瓠子河注》:“瓠河又逕陽晉城南,《史記》蘇秦說齊曰:過衞陽晉之道,逕於亢父之險者也。今陽晉城在廩丘城東南十餘里。”朱氏以爲“逕於亢父之險”者指瓠河,遂將亢父縣置於廩丘城附近,於是導出杜注之意同于京氏,殊不知“逕於亢父之險”乃蘇秦爲齊論秦軍何以不可畏,與河道無關,亢父縣與廩丘城亦不相鄰。
二.引用錯誤文獻,錯上加錯。朱氏引《玉篇·邑部》“郕,東平亢父縣有郕鄉”,又據高士奇所引張洽《集傳》曰“郕國在單州任城縣”,謂二者俱以“剛父”爲“亢父”。按:此說非。今本《玉篇》乃經宋人增刪而成,已非野王原貌,在“郕,東平亢父縣有郕鄉”前面一字,其文謂“邿,任城亢父縣有邿亭”,若此是野王原文,一人之文,亢父縣一則屬東平國,一則屬任城國,殊爲不倫。蓋野王所見杜注已作“東平剛父”,遂因之,後人(大概是宋人,或更早更晚也不無可能)因上文“邿,任城亢父縣有邿亭”而誤作“東平亢父”,故云不可以爲證據。至於宋人解釋《春秋》地名有取此說者,時代曠遠,蓋亦因誤本而爲說,絕不可以爲根據,高氏駁之是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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