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们说相声
赖声川
演出
李立群.舜天啸
冯翊纲.王地宝
第一场
[舞台灯光大亮,七彩闪烁。白色烟雾自舞台两端喷出。音乐起。舜天啸,王地宝以主持人面目从两侧走出。
舜天啸 各位朋友,晚安!
王地宝 晚安,朋友各位!
[两人鞠躬。
舜天啸 欢迎光临华都西餐厅。
王地宝 非常欢迎。今天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夜晚。
舜天啸 不容易嘛。大家能够共聚一堂,都是不简单的事情。
王地宝 是的。那么从晚饭以后到现在啊,节目安排的是非常的紧凑哦。
舜天啸 那当然啦。唱歌跳舞耍特技。刚刚两个小熊猫刚进去……
王地宝 小朋友!
舜天啸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小国宝啦。壮壮声势嘛。
王地宝 是…是…我的意思是说,进行到现在为止,你觉得今晚节目怎么样呢?
舜天啸 你问我说目前为止节目怎么样?
王地宝 是。
舜天啸 这个问题我觉得应该问一下观众。
王地宝 那,问问观众吧。
舜天啸 观众没来,这太可惜了。
王地宝 观众怎么会没来呢?
舜天啸 观众在哪里?我没看到?
王地宝 观众来啦。
舜天啸 没有啦,老弟。
[观众掌声。舜天啸鞠躬。
王地宝 你鞠什么躬啊。
舜天啸(笑)你这是让人家上当。
王地宝 我不是这个意思。
舜天啸 我听到很多善意朋友的这个掌声鼓励。可是我没有看到观众啊。
王地宝 你仔细看一下。
舜天啸(观众掌声)谢谢,谢谢,不好意思。
王地宝(对观众)你们这是要上他的当啊。(对舜)观众都在你眼前啊。
舜天啸 老弟你这话说的实在是太不负责了。什么‘都在我眼前啊’?我说的观众是只有一个人哪——我的朋友,姓关名众——他没有来嘛。(做四处巡视状)……掌声还是很感谢嘛。(掌声)
王地宝 还来啊?——这个关众啊?
舜天啸 你才知道啊?节目怎么样要问他啊。他是我们餐厅秀的权威啊,他没有来嘛,他要来的话人还没到我就知道了啦。
王地宝 为什么?
舜天啸 他一定是在我们餐厅旁边那个酒廊喝了个烂熏熏地到我们餐厅来看秀。
王地宝 呵呵。
舜天啸 这个人还没有到的时候,这个酒味就会先到了。你知道吧。
王地宝 这样啊。
舜天啸 而且这个酒味里边啊,一定还夹杂着一种二流香水的味道。
王地宝 他还擦香水啊?
舜天啸 擦香水干什么?他一定搂着一个女的嘛。
王地宝 哦……
舜天啸 而且那个女的一定是奇俗无比啊。
王地宝 奇俗无比啊?
舜天啸 哎。比我这头发俗多了。
王地宝(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在那边?第三排?
舜天啸 你觉得她俗吗?差远啦!
王地宝 啊?
舜天啸(严肃)老弟,低跟俗是有差别的。
王地宝 快翻脸啦。
舜天啸 你这个搞误会啦。我的意思是说关众没有来,关众如果来的话, 我一瞄旁边那个女的我就了了啦。
王地宝 我看错了。
舜天啸 你看错我不会看错啊。我开玩笑?我跟关众从小一块长大的。我们两个人是喝酒胡闹,老朋友,难兄难弟,没话讲的。
王地宝 大哥大哥,劳驾劳驾,脚不要抖好吧。
舜天宝 抖有什么关系?(换脚)
王地宝 不要换脚嘛你。
舜天啸(弯腿)你管的也太多了嘛。
王地宝 不是嘛。压轴好戏即将登场,今晚的压轴好戏是跟文化有密切关系的。
舜天啸 知道啦。等会儿两个老头出来讲相声嘛。
王地宝 大哥,气质拿一点出来。
舜天啸 我没气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王地宝 所以什么喝酒啦,胡闹啦的烂朋友就不要拿出来讲了嘛。
舜天啸你这个人说话也太没有遮拦了。我交的朋友就是烂朋友,是不 是?你朋友新鲜?请问你朋友一斤多少钱?你不要看我今天站在这里主持节目啊,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你有空到我们班上来看看我同学,个个都是社会精英啊,做大生意的。像我这么没搞头……
王地宝 不会啦,不会啦。
舜天啸你有空你来看一看。你到我们同学会来看一看。哎,我们每年办同学会。每一年我们在阳明山我们租一个大别墅就开同学会了。
王地宝 现在很多人这样办啰。
舜天啸 场地不错。建议你有空去租租看。
王地宝 什么场地?
舜天啸 中山楼嘛。
王地宝 中山楼?
舜天啸 哎。中华民国的那个中嘛。
王地宝 中山楼可以租的嘛?!
舜天啸 扇风点火的那个扇嘛。
王地宝(做扇火状)中扇楼?
舜天啸 哎。你不要看,那个大厅非常宽广啊,我们每一年在里边办同学会,风风光光,热热闹闹,门口还租了两个宪兵在那边。
王地宝 宪兵可以租的吗?
舜天啸 我们同学有办法嘛。你有空你来看看,我们同学会很热闹的啦。进场的时候大家都抢着进场啊。哇,大包小包的礼物就冲进去了。第一道菜还没上呢,我们全班就打起来了。
王地宝 干嘛呀?
舜天啸 玩嘛。我们喜欢争第一道菜到底要先上什么。
王地宝 这也好争啊?
舜天啸 程序问题最好玩了。然后就喝开喽。你敬我我敬你,你洒我我洒你,你挖我我挖你。
王地宝 什么啊。
舜天啸 第二道菜还没上呢,全班就吐起来了。吐的地上,桌上,麦克锋上到处都是。
王地宝 脏啊。
舜天啸 脏什么?有经验的同学都穿着雨衣雨鞋进场。
王地宝 你们同学这样搞,还叫什么,社会精英啊?
舜天啸 嗨,各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啊。
王地宝 什么人啊都是!
舜天啸 什么人?说出来你也不见得认识。
王地宝 说不定我听说过哩。
舜天啸 那随便举一个例子嘛。你看今年同学会的时候啊,第一个进场的公司,那个公司带头的同学是……说出来你也不认识啦。
王地宝 谁啦!
舜天啸 许信凉同学。
王地宝 许信良?!
舜天啸 你不要想歪了。我说的是我同学许信凉。
王地宝 许信良?
舜天啸 凉了半截的那个凉。
王地宝 不认识!
舜天啸 你别小看许同学他们那个公司啊。这几年来业务蒸蒸日上啊。干的不错啊。当初是从中小企业干起来的,89年以来快把市场干掉一半了。
王地宝 有这么多嘛?
舜天啸 迟早的问题嘛。反正他们这一行总而言之就是看他们这个行销的策略成不成功,知不知道?
王地宝 我要请问一下,他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呢?
舜天啸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做。就是做行销就够了。
王地宝 什么公司啊这是。
舜天啸 你这是什么语气啊?你到他们公司去看看,你到他们办公室里看到的都是成吉思汗,李世民,朱元璋那种伟人的画像。
王地宝 干嘛呀?
舜天啸 他们想推翻满清,建立民国……(掌声)各位都赞成是吧?当 然啦,这个事已经有人做过了是吧。所以他们就凉了半截了嘛。哎呀这两年来,我们同学就眼看着许同学的头发…哎呀,都变白了。
王地宝 他的头发是全白的,啊?
舜天啸 太操劳了嘛。
王地宝(放心地)不是他,不是他。
舜天啸 白了之后就秃了嘛。
王地宝 哎!不怕他告你啊?
舜天啸 怕什么?谁告谁啊?同学有什么好告的是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嘛。再说要告也轮不到他告啊。他们公司多的是能干的律师啊。谁告都一样嘛。其中有一个最猛的,随时扁人啊……OK,我再给你介绍我们班上另外一桌同学。
王地宝 还有一桌啊?
舜天啸 这桌同学来头大了。
王地宝 哦。
舜天啸 进场的时候,大箱小箱的XO就这么带着进场了。
王地宝 他们,更有钱了啊?
舜天啸 有钱很多年了。
王地宝 祖传事业?
舜天啸 百年老店大公司。不过最近听说他们好像营运的不太好。
王地宝 营运不好?
舜天啸 哎。最近这一年多来换了新的总经理嘛。也不晓得你认不认识 啦。
王地宝 谁啊?
舜天啸 许水得同学。
王地宝 许水德?!
舜天啸 你不要想歪了。我说的是我的同学许水得。就是那个什么都得得到的得。
王地宝 不是道德的德哦。
舜天啸 跟道德毫无关系!就是那个什么都得得到的得,懂了吧?
王地宝 好名字。
舜天啸 当然也就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得嘛。
王地宝 坏名字!
舜天啸 你不要管它名字好坏……我们班上的班长是谁你知道吗?
王地宝 班长?
舜天啸 啊。后来到他们公司干了董事长啊。
王地宝 董事长?
舜天啸 哎。暂时不告诉你。反正前一阵子他们董事长走南闯北为他们公司推销产品嘛。不容易也。
王地宝 我要请问一下,董事长的大名到底是……
舜天啸 前两个字就不提了啦,光讲第三个字把你吓一跳。
王地宝 第三个字是……
舜天啸 挥!
王地宝 辉!
舜天啸 挥棒落空的挥。哎,你不要小看挥同学啊。
王地宝 我不敢啊。
舜天啸 在我们班上人缘很好的啊。前一阵子亏了他了,要不半壁江山都保不住了。信任度百分之六十七点多的。在我们班上能力很强。
王地宝 诶。
舜天啸 非常优秀。
王地宝 哎。
舜天啸 人也很好
王地宝 哎。
舜天啸 我们大家都愿意跟着他走。
王地宝 跟他走对了。
舜天啸 可是他有一个问题。
王地宝 他有什么问题?
舜天啸 就是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要走到哪?!
王地宝 这样不可以哦。
舜天啸 是不是?弄不好的话要放鸽子的,是不是?真要放鸽子的话,我们大家一块挥棒落空了……我跟你讲,他们公司哦,虽然营运的不太好,有一个部门我一定要特别褒奖一下。
王地宝 哪个部门?
舜天啸 玩具部门。
王地宝 玩具部。
舜天啸 在玩具部门负责的那个同学是姓黄嘛。
王地宝 黄?
舜天啸 黄大周同学。
王地宝 黄大周也是你同学吗?
舜天啸 诶,绕场一周的周。诶,你不要小看玩具部门哦,生意做的大啊。我听说他们最近刚从法国进口了一批玩具小火车。那设计的是真好啊。它开了一半它自己就着火了……还没绕场一周呢轮胎就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啦,这个欧洲人呢,是懂设计,黄同学的部门呢,也是真懂采购。
王地宝 这,这怎么说?
舜天啸 所以它才让你花一大笔钱只能玩一次嘛……我只提这小火车,我还没说那匈牙利的小汽车呢。
王地宝 好啦。讲这些东西,不怕观众会嫌弃你啊。
舜天啸 观众嫌弃?——关众没来!哎呀,老弟你怕什么。我们这是什么地方请问?
王地宝 西餐厅啊。
舜天啸 是不是?餐厅秀,百无禁忌嘛。我不说别的啦,我今天就是要在台上,怎么样……把裤子脱掉,在台上走来走去,大家都不会有什么感觉的啦。
王地宝 脱一个,感觉一下!
舜天啸 好啦!大家爱看这个?老弟,你相信我嘛。
王地宝 脱嘛。
舜天啸 中秋节才脱过的嘛。
王地宝 脱过哦?
舜天啸中秋节把裤子脱掉站在场上扮风头哦。绕场一周啊。又怎么样啊。
王地宝 怎么样啊?
舜天啸 凉了半截啊。
王地宝 不要再讲这个了嘛。
舜天啸 我今天之所以要提这个,无外乎是希望顺便替我们餐厅秀多讲两句话。
王地宝 这是应该的。
舜天啸 是吧?这个时候你应该跟我站同一阵线。
王地宝 好。
[两人昂首挺胸走上前。粗声粗气地。
舜天啸 这两年,
王地宝 嗯!
舜天啸 有些朋友认为,
王地宝 啊!
舜天啸 我们餐厅秀的节目,
王地宝 哦!
舜天啸(温柔地)好像有一点低落,
王地宝 对。
舜天啸 错了!
王地宝 错了!
舜天啸 我们根本就低落。
王地宝 我们……
舜天啸 我们刻意低落……我的意思是说,这个餐厅秀啊,它是属于一种大众文化。
王地宝 哎……
舜天啸 这个大众文化,它是随着社会的进步而进步。
王地宝 哎……
舜天啸 你社会越进步,
王地宝 哎……
舜天啸 我品位越低落。
王地宝 厄……所以你就脱裤子了!
舜天啸 老弟,低跟俗是有差别的。
[两人向观众席探头探脑。
舜天啸 那个女的,走了啦,听不下去啦……哎我说餐厅秀的未来啊……
王地宝 哎哎哎,大哥大哥,劳驾,看看你自己的钻石表……
舜天啸(看表)哇,对不起对不起。
王地宝 主持人不要讲那么多嘛。
舜天啸 我这个人就是一开嘴就拦不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王地宝 你自己有事情要约的也。
舜天啸 耽误大家时间。
王地宝 压轴好戏……
舜天啸 麻烦你介绍,老弟帮忙,我办点事情。(掏出手机开始拨打)
王地宝好的。啊,我们都知道,相声,在我们传统民俗当中啊,是一项非常重要而且是属于这个……(看舜)高档次的表演艺术。
舜天啸 (发现在看他,忙站在王身边)哎,相声,绝对不是一种低落的文化。
王地宝哎……就是因为相声它并不低落,所以呢,随着时代的进步,(看舜。舜天啸因为电话打不通而做撩蹄子状)它就逐渐地被淘汰了。
舜天啸 哎。相声……
王地宝 相声淘汰了。
舜天啸 也没有人给他写祭文呢。
王地宝 因为没有人发现他消失了嘛。
舜天啸(对着电话小声)等一下。也没有人报警。
王地宝 你报警?
舜天啸 警察不管这么多事。
王地宝 哎。
舜天啸 警察管那么事干什么呢?
王地宝 哎。
舜天啸 警察……他妈的。
王地宝 警察你也玩的?
舜天啸 不敢不敢。我说的是我的同学,姓井名查。(转身打电话)喂?
王地宝 根据我们的了解,相声在大陆上,依然算是存活着,那不过呢,他们是在这个晚会当中,稍微地点缀一下。(看舜)
舜天啸 民权东路太远了。(回来)哎。大陆大陆,据估计,要不了几年他们也会完蛋了啦。(转身打电话)。
王地宝 那么在台湾,要寻找真正说相声的高手啊,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舜天啸(回来)在台湾,太难了嘛。变成珍禽异兽了嘛。但是,在这个危险的片刻,本餐厅不惜重金礼聘,
王地宝 特别请到两位久未露面的相声艺术大师重返舞台
舜天啸 使认识他们的朋友熟悉他们的朋友趁今天晚上可以顺便重温旧梦,
王地宝 是。
舜天啸 同时也可以回忆回忆当年他们曾经给过我们的一些欢乐跟笑声。
王地宝 也可以使得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年轻朋友今天在这个舞台上一睹他们的庐山真面目。同时透过他们的表演,了解到我们传统文化的宝贵。
舜天啸 那我们现在废话少说,
王地宝 是是。
舜天啸 马上请各位朋友来一次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两位目前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
王地宝 独一无二的,
舜天啸狼狈为奸的……呃……(与王地宝齐声道)相辅相成的,相声民俗艺术家舜天啸,王地宝。
[音乐声起。两人做出请的姿势。但没有人出来。两人干笑着。
王地宝 可能是掌声不够热烈。
舜天啸 而且那边好像有人一进来就吐了。
王地宝 我们再一次以更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两位相声民俗艺术家舜天啸 王地宝!
[音乐再起,两人再请。依旧没有人上场。俩人依旧干笑。
舜天啸 你再想办法再笑试试……一定是外面车祸。这种问题你看看,外面车子挤的什么样子,插翅都难飞了。
王地宝 对对。
舜天啸 你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车祸什么的。
[王地宝反应过来,一鞠躬。飞跑下场。
舜天啸 这个这个,我们一定会很流畅地为各位朋友进行节目。刚才我跟我老弟在这里呢,也很专心地,很敬业地,毫不受干扰地把相声的一个基本意义为各位朋友做了一个非常流畅的报告。那么我想这个时候好像还是应该做点补充嘛。这个相声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看表)相声(王回到舞台),我个人觉得啊……
王地宝 (干笑)后台人都不见了。
舜天啸 啊?……老板在不在?
王地宝 没有看到啦。(小声)有一口箱子,里面有一堆衣服,还有一叠稿纸。
舜天啸 哦。他说外面车祸非常严重,
王地宝 哎。是是。
舜天啸 (小声)那这样你把衣服穿上,稿子拿出来。
[王转身走。又不太放心地转回来。舜示意他快去。
舜天啸 (笑着)没问题没问题。刚才我老弟去处理一下,等一下两个老头……两位老先生就出来了。对了,我们刚才说到相声到底是什么。相——声——啊,它大概就是这个许多笑话集合在一起的一个东西吧。你看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跟几个朋友在家里边聊天,聊了一半呢,突然有一个人出了一个题目,让我们大家来猜一猜。哎呀,我们猜了一个晚上都没猜出来,我想顺便也请各位朋友也猜猜看。各位大概都没有听过这个题目的啊,他说呢,有三只毛毛虫排成一列,(笑声)我想大概大家都没有听过,因为我们都是听完了之后才有反应的,而且这三只毛毛虫的个性都有一点改变。他说有三只毛毛虫排成一列,第一只毛毛虫回头对后面的毛毛虫说,我后边有两只毛毛虫。第二只毛毛虫也回头对后面说,我前面啊,有一只毛毛虫啊,我后面啊,也有一只毛毛虫啊。那么第三只毛毛虫后面已经没有毛毛虫了,可是他依然回头对后面说,请注意,我特别强调,我后面也有一只毛毛虫……这不是太奇怪了,都讲明了,第三只毛毛虫后面已经没有毛毛虫了,是不是?(此时,一个放着帽子,衣服,鞋的架子缓缓上台)为什么还特别强调有一只毛毛虫在后面呢?我们大家猜了一晚上都没有猜出来,后来有个高中生立刻做了反应,我知道,那是因为第三只毛毛虫说谎话!这个题目我好多年前就听说过了。不——对,不准对。(王地宝穿着对襟的衣服在架子后张望)你到底对植物昆虫有没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呢?毛毛虫,它怎么会说谎话呢,是不是?再说第三只毛毛虫的这个虫格这么崇高,不能随便说谎话嘛,(王向他示意)后来,后来,还有一些精彩的答案一一出现,那我们也顺便向朋友慢慢报告一下。(走到架子后换衣服)
王地宝 那么,接下来呢,有一位年轻的男士,他回答了一个答案,他说哎呀,这个一定是有科学家从第三只毛毛虫的身上抽取了它的DNA,然后呢,复制了第四只毛毛虫摆在它后面,所以严格地讲起来呢,第三只毛毛虫回头看到的,就是它自己嘛。不——对。这种答案从哪边抄袭而来我们就不予深究了。不过我们对这位年轻的男士表示十分的谅解,他的处境十分艰难。嗯,听说他最近刚刚跟女朋友分手了,也听说在分手之前曾经试图抽取他女朋友的DNA,好复制两个摆在家里头折腾。
舜天啸(小声)宣布答案,宣布答案。
王地宝 答案……好的。三只毛毛虫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舜天啸 答案就是——我说谎。
王地宝(诧异地回头)好,我们现在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两位相声民俗艺术家舜天啸,王地宝。
[音乐响,白烟起。两人迅速跑开,又做老头状,着中式服装上场。
[音乐响,白烟起。两人迅速跑开,又做老头状,着中式服装上场。
舜天啸 舜儿,天儿,啸儿。
王地宝 王儿,地儿,宝儿。(二人一起)上台鞠儿躬儿。
舜天啸 我们儿,都知道,
王地宝 诶。
舜天啸 相声儿,
王地宝 嗯。
舜天啸 是很不容易说的事情儿。
王地宝 是儿!
舜天啸 所以,
王地宝 诶。
舜天啸 就有人儿把他,
王地宝 啊……
舜天啸 把它
王地宝 啊……
舜天啸 写成了稿子儿。
王地宝 诶。您今儿个是不是带了什么稿子儿来跟大伙分享呢?
舜天啸 我是带了一份儿很珍贵的稿子儿。
王地宝 太好了。赶快拿出来念儿吧。
舜天啸 (掏出纸,小声)两份儿,不知道念哪一份儿……
(看纸,大声)这个年(看不清,两人一起看纸研究)……头都变了。
王地宝 年头。
舜天啸 哦。年头都变了。该你了,有一个虚字。这个年头都变了。
王地宝 咦。
舜天啸 这个字要念。再来一遍,这个年头都变了。
王地宝 咦哎。
舜天啸 从前结婚儿,
王地宝 啊……
舜天啸 都是父母之命儿,媒勺……
王地宝 妁。
舜天啸 哦,媒妁之言。从前结婚儿,
王地宝 嗯……
舜天啸 新娘只都桌轿子,
王地宝 轿!
舜天啸 新娘只一桌上轿子,就哭儿了。
王地宝 为 ……(翻到纸的另一面)什么呢?
舜天啸 为什么儿,啊,为什么儿,(翻纸)为什么……这里写得不太详尽。其实,我看我们儿大家儿也不是这么关心他到底是为什么儿(扔掉稿子)。
王地宝 是吗?
舜天啸 我的意识是说,这种事情,他那个,可能就是,过去的人儿他讲究的就是缘定终生儿。可以吧?
王地宝 很好。继续。
舜天啸 现摘这人,他讲究的是,缘定钟头儿。
王地宝 缘定钟头儿。什么意识啊?
舜天啸 就是说一个钟头儿之内就完成儿了烁有的缘分儿。
王地宝 啊?
舜天啸 就是说一个钟头之内就重恋爱,认识到分手了。
王地宝 有这种事儿吗?
舜天啸 到处都是儿。
王地宝 你有这种经验儿嘛?
舜天啸 不得不有儿。
王地宝 聊这个。
舜天啸 聊聊看。
王地宝 聊这个。
舜天啸 就聊这个?好儿,那我就儿……
王地宝 什么什么?
舜天啸 哎呀,我能不能不要再卷舌了。(活动舌头)
王地宝 蛮累的。
舜天啸 我昨天下午,在家里睡觉。
王地宝 睡午觉。
舜天啸 睡晚觉。我是计划睡到晚上再起来吃我的早饭。
王地宝 您真有规律啊。
舜天啸 没办法。我的生活习惯就是这样嘛。
王地宝 好啊。
舜天啸 我在家里睡觉。睡到一半突然间电话响了。这就是我刚才‘烁说的缘定钟头儿’。
王地宝 怎么讲呢?
舜天啸 听我说啊。我在家睡觉,突然电话答录机响了。讲完话之后哔的一声对不对,然后对方是一个女孩,劈哩啪啦给我讲了一大段
王地宝 讲什么呢?
舜天啸(学女孩)我,我是挣扎了很久才决定打这通电话给你我不管你对我什么样的看法我还是要决定跟你分手因为以前我觉得我是被夹在幸福和痛苦之间没想到我是被排斥在幸福和痛苦之外虽然追求的本身就是有收获付出的代价就是有取得但是我宁可!.#¥%&*……我要跟你一刀三断!
王地宝 什么叫一刀三断啊?
舜天啸 还不就是三角恋爱嘛。一刀两断的话就便宜了某一方了。
王地宝 你可恶哦。你又摧残民族幼苗哦。
舜天啸 我摧残什么
王地宝 你检讨没有?
舜天啸 我检讨什么?她根本就是打错电话了嘛。
王地宝 那你要告诉人家打错电话了。
舜天啸 当然跟她讲了。我说,(做打电话状)哎小姐,你打错电话了。
王地宝 她怎么讲?
舜天啸(换手打电话)她顿了一下。那,那我不管了,你也一样了,你们男人都一样了。贱!
王地宝 这样不公平哦。
舜天啸 (换手)这样不公平哦。
王地宝 不客观哦。
舜天啸 (保持姿势)不客观哦。
王地宝 这样讲有失理性哦。
舜天啸(继续)这样讲有失——我打电话你打电话?莫名其妙——啊,小姐我没有说你莫名奇妙,我说你这通电话有失理性哦。
王地宝 她怎么讲?
舜天啸(换只手)那,那对不起,就算我又失去理性一次。最近总是这样,不是去玩火,就是被火玩。(换手)唉——我叹了一口气——人生嘛,在许多过程当中,大家也不太敢去问什么结果的。
王地宝 说得好。
舜天啸 ——哎小姐下午有没有空我们出来见个面吧。
王地宝 你约她?
舜天啸 她答应了。
王地宝 真的啊?
舜天啸 我们的缘分就从这通电话开始建立的。
王地宝 哦?
舜天啸 我们决定放下电话之后马上去见面。
王地宝 去哪里见面啊?
舜天啸 在那个仁爱路敦化南路口那个大圆环那边。
王地宝 新学友?
舜天啸 干嘛呀?
王地宝 双胜冰淇淋?
舜天啸 不对啦。
王地宝 远东百货?
舜天啸 何必呢?
王地宝 那一定是温蒂汉堡了。
舜天啸 主要就不是温蒂汉堡了。跟你讲在大圆环那边嘛,你就非要讲那四个角干什么呢?
王地宝 圆环中间啊?
舜天啸 有人说旁边嘛?当然是中间才没有人嘛。
王地宝 哦,这样你们会比较好认。
舜天啸 可是以防万一,我们怕中间人潮拥挤……
王地宝 怎么可能人潮拥挤?
舜天啸 太可能了。万一昨天下午有人在那边拍于右任的MTV怎么办?
王地宝 谁?
舜天啸 所以我们决定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带一本大家一看就知道的书。
王地宝 哪一本书?
舜天啸 嗯,很出名的那本,你知道的嘛。德国,德国作家写的那本。
王地宝 不是俄国作家的?
舜天啸 很出名的,德国作家写的。
王地宝 德国作家出名的很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谁哩。
舜天啸 哇噻。
王地宝 想起来了。
舜天啸 哇噻。
王地宝 哇噻。
舜天啸 哇噻。
王地宝 哇噻。
舜天啸 哇噻
王地宝 哇噻之后呢?
舜天啸 之后干嘛?哇噻已经最后了。哇噻之前好像还有两个字。
王地宝 哇噻之前是什么?
舜天啸 你等一下你等一下。好慢?
王地宝 慢慢想吧。
舜天啸 好慢?哇噻。
王地宝 没关系,慢慢想吧。
舜天啸 对,好慢哇噻。
王地宝 德国作家的名字啊?
舜天啸 对啊。好慢,一点,哇噻。
王地宝 我请问一下啊,有没有可能是赫曼赫赛?
舜天啸 啊,对对对。
王地宝 你搞半天是赫曼赫赛哦!
舜天啸 谢谢谢谢。
王地宝 哇噻!
舜天啸 赫赛!记住了没有!
王地宝 记得!不是记得,是记住。纪德是法国作家嘛。安德列纪德嘛是不是。他写过一本书叫《东是拖拉股司机》。
王地宝 您学问大。赫曼赫赛的哪一本书哩?
舜天啸 你怎么老问这个干什么?反正很出名的,很多年轻朋友都看过的书。
王地宝 《荒野狼》。
舜天啸 不不不……绝对不是三个字的。
王地宝 《彷徨少年时》。
舜天啸(打量王)跟人体器官无关。膀胱少年时……哈哈哈。哎哟,我真是受不了你。绝对不是这种气氛的啦。啊,对对对,有没有一本书叫做什么《街头艺人的歌本》,有没有?
王地宝 街头艺人?
舜天啸 有没有?
王地宝 我请问一下,有没有可能是流浪者什么……
舜天啸 哎哎,对对对。《流浪者歌本》。
王地宝 《流浪者之歌》啦!哇噻!
舜天啸 赫赛。
王地宝 记得!
舜天啸 纪德是法国人。
王地宝 你搞半天是《流浪者之歌》啊?
舜天啸 你看过了吗?
王地宝 高三那年就看过了。
舜天啸 这么早?
王地宝 原文!
舜天啸 哇噻。(王地宝手一指)记得(王手又一指)—住。
王地宝 选这本书干嘛?
舜天啸 哦,你这么早就看过了。
王地宝 内容其实蛮闷的。
舜天啸 里面都讲些什么事情啊?
王地宝 讲一个老头子在海上跟一条大鲸鱼决斗嘛。
舜天啸 看原文到底是看的比较多啊。
王地宝 后来你们见到面啦?
舜天啸 见到面啦。我们到了圆环之后,我一眼就认出这个女孩了。
王地宝 很特别的一个女孩儿?
舜天啸 很特别的一个女孩。
王地宝 怎么特别?
舜天啸 你想知道?
王地宝 想。
舜天啸 我跟你讲。她的两个眼睛,就长在鼻子旁边。
王地宝 一边一个。
舜天啸 咦,你怎么知道?
王地宝 废话,这叫特别哦?
舜天啸 问题是她鼻子长在这边哦。(手指头顶)
王地宝 鼻子怎么会长那边?
舜天啸 因为我看她鼻子的时候,她正好抬头在看于右任。
王地宝 谁?
舜天啸 我们见面的时候呢,也没有什么寒暄,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互递名片。
王地宝 她叫什么名字?
舜天啸 嗯,名片上没有印名字。
王地宝 名片上没有印名字,那印名片干什么?
舜天啸 名片上印了一个黑桃Q啊。
王地宝 发扑克牌啊?
舜天啸 发牌干什么?黑桃Q就是她名片嘛。
王地宝 随便。
舜天啸 我拿起她名片我看一下,够酷。我把名片收起来,发现那个女孩儿,她就很呆滞地站在圆环中,很木讷地看着前方。忽然间那一下子我听得到她的心灵在呼唤我。
王地宝 听到什么?
舜天啸 (高声唱了一个闽南语歌曲)
王地宝 怎么会听到这个呢?
舜天啸 她那个walkman声音实在是开的太大了。
王地宝 后来呢?
舜天啸 后来我就很成熟地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把她的耳机拿掉一个。我就跟她说,小姐,你不可以一直沉醉在自己的哀伤里。今天把我找出来,应该是希望我帮你把那个男的忘掉,那现在你要不要跟我去几个地方散散心?
王地宝 蛮好的哦。
舜天啸 可以嘛?
王地宝 嗯。
舜天啸 她跟我说,想要把他忘掉,就要忘的彻底。我现在就带你去一家我跟他回忆最多的咖啡馆。
王地宝 哦,好狠呐。以毒攻毒哈?
舜天啸 拜托你这句成语怎么用在这儿呢?你这句话应该要说是人必先置于死地,而……杂草丛生。
王地宝 (鞠躬)您国学底子好。去哪里啦?
舜天啸 哦,对。后来她带我到西门町去了。
王地宝 西门町啊。
舜天啸 西门町你知道嘛。
王地宝 人潮拥挤。
舜天啸 磨肩擦踵。
王地宝 而且你看街上行人,没有表情一样。
舜天啸 旁边走路的狗都没有表情。
王地宝 跟狗有什么关系呢?
舜天啸 这就是所谓的不苟言笑嘛。
王地宝 怎么讲?
舜天啸 就是说,不随便跟西门町的狗开玩笑嘛。
王地宝 快去西门町!
舜天啸 哦,对对。昨天下午西门町,我跟你讲,人之多啊。
王地宝 非常拥挤。
舜天啸 挤得我们快被榨出汁来。差一点四十块钱一杯就能卖了。然后她带我转了一个弯,进入一个巷子,再一看怎么就空无一人了。
王地宝 哎哟?
舜天啸 这就是西门町的精神所在。这个都市计划好吧?够奇怪吧?然后她带我走上了二楼的一家咖啡馆。我们两个人很安静地上了楼,推开门,进去一看,哇哇哇都是人哪。
王地宝 哦!
舜天啸 这是一家专门在搞那种怀旧气氛的咖啡馆。
王地宝 啊,所以他们的回忆特别多。
舜天啸 大概吧。反正你走进去之后多多少少就开始怀旧了。我跟你讲,就连出来给我们带位的老板娘她都穿了一身小凤仙装。
王地宝 老板娘给你们带的位?(转身走到舞台深处)
舜天啸 老板娘穿着一身小凤仙装,一摇一摆地把我们带进了一个铺满了鹿港红砖的小屋子。靠着一个八角窗,在一个香楠木做的八仙桌旁边,(王地宝搬来两把椅子)我们俩就面对面坐在一张金赐木做的椅子上。(坐下)
王地宝 他们回忆最多的位子?
舜天啸 大概吧。(王地宝搬过另一把椅子放在舜天啸对面)我就靠着八角窗往外看,新町电影街啊,刚刚散场,行人无声地飘过去。夕阳朦胧地西下。
王地宝 好浪漫啊。(坐下)
舜天啸 浪漫什么,那是外面空气太糟。夕阳不得不朦胧地西下。
王地宝 这种气氛之中你们能聊是什么呢?
舜天啸 我们能聊什么?我们两个人之间谈话是有主题的。
王地宝 哦,有主题。
舜天啸 短短一霎那我仿佛都触摸到永恒了你知道嘛。
王地宝 这么深刻啊?
舜天啸 开玩笑。
王地宝 你们聊什么主题啊?
舜天啸 让我想一下准确的字眼要怎么讲。
王地宝 很深奥的哦。
舜天啸 (一拍大腿)嗯!
王地宝 什么主题?
舜天啸 林志颖的笑容是否可以挽救张曼玉的国语。
王地宝 你们聊这个无聊话怎么可能触摸到永恒呢?
舜天啸 你凭什么说我们触摸不到永恒呢?你这样,我跟你讲,在那一霎那我觉得我非常能够了解她。尤其是看到她那一双深沉中透露着短浅,明亮中又暗示着无知的眼神,轻易地就攻破了我自以为坚如城堡的心。(王地宝做抽搐状)我不禁打了个冷战,(王地宝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往脖子里塞)仿佛摇荡在——你在干吗?
王地宝 鸡皮疙瘩掉一地耶。
舜天啸 掉的也太远了吧。破坏了我的情绪你知道吗。
王地宝 对不起。
舜天啸 然后她从她皮包里面拿出了一包洋烟来。
王地宝 什么牌子啊?
舜天啸 马路不路来到。
王地宝 啊?
舜天啸 马路不路来到。
王地宝 说清楚!
舜天啸 马宝来。
王地宝 早说嘛。
舜天啸 日本进口的烟你一定要念马路不路来到。
王地宝 随你了。
舜天啸 日本人做什么事情都很谨慎的你知道吗,旁边还有一小行英文字告诉你烟要怎么抽。
王地宝 还有特别抽法?
舜天啸 嗯。
王地宝 怎么抽?
舜天啸 (做说英文状)点火抽。
王地宝 怎么抽?
舜天啸 点了火抽。
王地宝 废话!
舜天啸 那旁边还有另外一行英文字,告诉你这个烟抽完了以后会怎样。
王地宝 会怎么样?
舜天啸 (仍做说英文状)恰就似恰恰。
王地宝 说清楚。
舜天啸 抽了就死翘翘。那我一看她拿出了烟,我当然就掏出火来,一方面用我微微颤抖的大拇指替她点烟,
王地宝 可以。
舜天啸 一方面用我惯性抖动的中指去抚摸打火机上的女人。
王地宝 什么惯性啊这!
舜天啸 过来点烟嘛。
王地宝 (无奈伸过头)谢谢。
舜天啸 啪!
王地宝 干吗?
舜天啸 她突然抓到我的手。(抓住王的手)然后她跟我说,你看,这小小的火光,仿佛是刹那间的永恒。千万不要让它灭了。否则,它就会,叭,没有了。我好害怕(站起来)我生活四周的任何事情,随时都可能会,叭,没有了。(王地宝被迫站到椅子上)甚至于我们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叭,没有了。
王地宝 这女孩讲话蛮有哲理的。后来呢?
舜天啸 (粗声)后来我眉毛就被烧掉一排嘛。
[两人坐下。
舜天啸 随着火光的消逝,她的心情也就跟着沉下来了。她就开始跟我叙述她那一段不愉快的往事,还有那个关于她曾经交往过的男的。我跟你讲,她跟那个男的交往过很长一段时间了,她非常珍惜那段时间的情感。
王地宝 他们交往了多长时间呢?
舜天啸 两天。
王地宝 两天?
舜天啸 比我强多了,我才一个钟头嘛。
王地宝 那也算是曾经啊?
舜天啸 怎么不算曾经呢?
王地宝 两天根本来不及嘛。
舜天啸 哎哟,我问你,那三个月叫不叫曾经?
王地宝 是啊,可……
舜天啸 三天……三分钟?三秒钟?还是叫曾经嘛。
王地宝 那你一定要这样讲的话那就曾经喽。
舜天啸 那你承不承认我说的对嘛。
王地宝 好,对。
舜天啸 拿我要求你跟我道歉嘛。
王地宝 道歉干吗?
舜天啸 你讲话轻蔑了我的现况。
王地宝 好,对不起。
舜天啸 对不起也是曾经。我掌握不住,我不接受。
王地宝 你……
舜天啸(摸王,王吓得直躲)我跟你讲……然后她就开始跟我叙述她的一切不愉快的心情。还有她的一些矛盾的感受。尤其是她自己对于那种长时间被一个人拴住的那种厌恶……
王地宝 长时间?!
舜天啸 她说着说着,偶尔看着窗外无声飘过的人群;偶尔,看着小餐桌,那烛台(用手比划着火苗的样子),摇曳的烛光;偶尔,抬起头,看着我,的下巴,她又说……
王地宝 说什么?
舜天啸 你那里有一坨牛油。
王地宝 呃……
舜天啸 我突然间有种强烈的感觉,我见过她。
王地宝 你见过她?
舜天啸 曾经。
王地宝(站起来)你也曾经?你这个曾经多久以前?三秒钟以前?两秒钟以前?一秒半以前?
舜天啸 都不是。(站起来)是前辈子。而且是在唐朝。
王地宝 (吓得往后退)你们到唐朝干吗?
舜天啸 我们是在长安城街头邂逅的。我牵着她的手走过长安城的石板路,走过两旁的白杨树,碰到一家茶馆,正好也在二楼,哎,你坐下来听我说嘛,(坐下)更巧的是我们也在一个八角窗旁坐下来。然后她开始更我诉说一段古老而且哀伤的故事。(王地宝坐下)透过八角窗往外看,长安城的广场杂耍表演刚刚结束,行人无声地飘过去。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人们身上,也殷红了她的脸。(王地宝哆嗦一下)偶尔,她看着窗外无声飘过的人群;(王地宝又从地上捡鸡皮疙瘩)偶尔,她看着小木头桌,那油灯摇曳的火光;又眯着眼睛,看着我,的下巴,她又说……
王地宝 (做防御姿势)又说什么?
舜天啸(粗声)你,你,你把手拿下来吧。(细声)她说,我说真的嘛,你把那坨牛油擦了嘛。
王地宝 还没擦掉啊。
舜天啸 我突然间有种强烈的感觉,我见过她!
王地宝 你又见过她。
舜天啸 曾经。
王地宝 曾经里还有曾经?
舜天啸 前辈子。
王地宝 前辈子之前还有前辈子?
舜天啸 而,而且这次是在战国时代。
王地宝(两人又站起)你们到战国时代干吗!
舜天啸 我们是在战场上巧遇,战火殷红了她的脸,她弯下腰去,我一看她的腰围有六十二寸……
王地宝 是人嘛这个!
舜天啸 它是一头猪啊。
王地宝 你跟猪谈恋爱啊?
舜天啸 我也是猪啊。
王地宝 你们俩在战国时代是猪啊?
舜天啸 我有说我是人吗?说不定你是站在旁边看我们的那头狗啊……特殊的缘分!
王地宝 哎哎哎……
舜天啸 (没理他)我一看她的腰围有六十二寸,我马上过去……
王地宝 哎哎哎,我不要听什么战朝唐国的……不是不是,回来回来,我要听咖啡糖西门灯,不是……
舜天啸 你是说西门町二楼那家怀旧的咖啡馆。
王地宝 (鞠躬)谢谢。
舜天啸(示意王坐下。二人坐下。舜突然大声)突然冲进来一个男的,抓住那个女的开始就开始大喊大叫,(舜把王拽起来)那个女的也开始对那个男的大喊大叫,我就站在旁边全部傻掉了。哇,那个男的好凶哦,抓住女的胳膊,抓住女的领子开始狂喊啊,(学)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王地宝 女的呢?
舜天啸 女的也抓住男的胳膊,抓住男的领子开始大喊,(学)我不要!我不要!!我偏不要!!!
王地宝 什么意思啊?
舜天啸 大概是他们两个都不要的意思吧。那个男的好激动哦,把桌子一翻啊,桌子上的东西就砰哩啪啦……就看见啪的一声……
王地宝 什么声音?
舜天啸 一块牛排就粘在那个八角窗上了。靠着那点黑胡椒,慢慢地往下滑……
王地宝 呃。
舜天啸 然后又听到啪的一声……
王地宝 另外一块牛排打在另外一块八角窗上。
舜天啸 不……打在我脸上。就靠那点蘑菇酱慢慢往下滑。滑了一半还突然间加速往下滑。
王地宝 怎么会加速?
舜天啸 碰了那坨牛油了嘛。
王地宝 你还不擦掉啊?
舜天啸 那男的毁掉那两块牛排还没有停下来哦,他把桌子啪啪弄翻,乱踩乱弄,好像发疯哦……(打翻椅子)我们那个屋子本来就很小嘛,那个女的已经没有地方躲了,对不对,那个男的孩当着我们的面破坏所有的家具,把桌子都砍成两半了。
王地宝 他想干什么!
舜天啸 他也不想干什么,他只想清出一条路来接近那个女的。
王地宝 太危险了。
舜天啸 就看见那个男的冲过去把那个女的一抓,他就跪下去(跪下抱住王的腿)狂抱住女人的双腿,(学)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王地宝 女的呢?
舜天啸 (站起来)那女的狂抱住那男的头,一边推还一边扭,(学)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王地宝 什么意思?
舜天啸 一定是他们俩都错了。就在这时候,全场听到一声‘咔啦啦’。
王地宝 什么声音?
舜天啸 看到那个男的,浑身放松地,从那个女人身上慢慢往下滑。跟八角窗上我脸上那两块牛排,同时落地。
王地宝 这么说,出人命了啊?
舜天啸 哪儿出人命了?
王地宝 (一扭脖子)咔——
舜天啸 什么呀。那是旁边有一桌客人正在那边玩大老二。刚好玩完一副牌,有一个高手在那边洗牌。嘘——咔啦啦……嘘——咔啦啦……吱。
王地宝 怎么回事?
舜天啸 飞了一张。
王地宝 这边都已经闹成这样,他们还有心情玩大老二啊?
舜天啸 哎呀,谁管谁啊。人家要赶时间啊。还有十分钟下午茶时段就要结束了。人家想多玩两把嘛。
王地宝 去去去。
舜天啸 然后我看那个男的已经坐在地上了,那个手还翘起来,摔下去,翘起来,摔下去,摔他自己啊。嘴巴里还狂喊:我比你错!我比你错!!我比你错!!!
王地宝 女的呢?
舜天啸 那女的手抓着八角窗,头往玻璃上撞:我比你错!我比你错!!我比你错!!!
王地宝 什么意思?
舜天啸 很明显,他们在比谁错。
王地宝 后来呢?
舜天啸 后来那个穿着小凤仙装的老板娘就很不高兴地走出来,还带着她先生。
王地宝 老板也来了?
舜天啸 老板,穿着一身蔡锷装。嘴巴里还嚼着槟榔。两个人二话不说,就把那个男的拖起来就往楼下架。我就看见那个男的被架下楼之前呢,腿一边这样踹,手还一边这样,喊:我最错!我最错!!我最错!!!
王地宝 哎哟。
舜天啸 我赶快跑到八角窗旁边往外看,窗外无声的人群当中,就看见一个男子这么飙进人群里,手还在那边:我最错!我最错!!我最错!!!
王地宝 还喊那!
舜天啸 路边有一个面摊啊,两个警察在那边吃面,把那个面碗一丢,跑过来就把他抓走了。
王地宝 为什么警察要抓他呢?
舜天啸 你看到一个人拼命在认错,你不抓都不好意思了嘛。
王地宝 算啦。那个男的既然被警察带走就不要再管他了。女的,后来怎么样了?
舜天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啊,那个女的,把那个已经拆散的椅子啊,自己又把它组合起来,然后又坐回了八角窗旁边,(两个人扶起椅子,坐下)戴上了她那个walkman的耳机。窗外无声的人群顿然间就有了配乐了。(又开始唱那首台语歌)
王地宝 行了!
舜天啸 一看我就赶快扑过去,两个手就在她胸前,我就……(做捏状)
王地宝 嘿,干什么你!
舜天啸 我是用我那微微颤抖的左手把她胸前的wlakman遥控器关小一点嘛。
王地宝 右手干什么?
舜天啸 惯性抖动嘛。那我一看在这个不苟言笑的片刻,突然我就了悟到原来他们两个感情是这么深。相形之下,我就觉得我这个人是多余的。那我就走过去,讲了几个笑话,我非常希望她能笑一笑。哎,她不肯笑。
王地宝 这不能怪她,刚受了刺激了嘛。
舜天啸 哦,没有。后来她终于跟我透露,一切的不愉快是因为她得了一种病。
王地宝 得了一种病,她不想笑。
舜天啸 不是。她跟我说她得了一种病,她不会笑。
王地宝 还有这种病啊?
舜天啸 她就跟我说啊,她从小笑到最近,突然间发现凡是有人笑的时候就是有人被伤害了。一般人都是因为一些残酷的事情,所以才觉得好笑。所以她自己就发誓她这一辈子都不再笑了。你看这个论调有多逊。哈哈哈……我当时就这样笑,她就骂我残酷。
王地宝 哈哈哈。
舜天啸 听她骂我,你就笑我,你残酷……你比很多人善良啊。
王地宝 后来呢?
舜天啸 后来我就开始想,想我从小到现在我所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专心地去讲给她听。
王地宝 什么笑话?
舜天啸 ……你也想听?
王地宝 想。
舜天啸 很残酷哦。
王地宝 我挺的住。(舜天啸趴在王地宝耳边讲了几句)呵呵呵……(看到舜很严肃)抱歉。她听完之后呢?
舜天啸 她听完之后就上厕所去了。不久以后,我站在那个八角窗旁边就看到她无声地消失在人群里。
王地宝 去追!
舜天啸 追啦。
王地宝 结果?
舜天啸 结果,我也,无声地,消失在人群里。(向舞台深处走去)
王地宝 哎,那于右任到底是谁啊?
[黑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