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tony203 于 2011-10-19 17:16 编辑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
华师大的食堂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豆浆。读本科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学,每每刷一下校园卡,买一杯豆浆,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三块钱,便可以买一块蛋糕,或者点心,一起了。如果出到十几块,那就能买一个披萨,但这些顾客,多是本科生,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博士生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华师大的河西餐厅里当伙计,掌柜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博士生,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本科生,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豆浆从豆浆机里流出,看过杯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杯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兼督下,羼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热豆浆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最爱果粒橙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最爱果粒橙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博士生的衣服,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最爱果粒橙一到店,所有喝豆浆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最爱果粒橙,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豆浆,要一个小蛋糕。”便拿出校园卡。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和人家搅基了!”最爱果粒橙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猥亵何家的公子,被何员外吊着打。”最爱果粒橙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搅基不能算猥亵……搅基!……基佬的事,能算猥亵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龙阳之宠”,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最爱果粒橙原来也爱过女人,但终于是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男人,所以没有结婚。最爱果粒橙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搅基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最爱果粒橙的名字。
最爱果粒橙喝过半碗豆浆,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最爱果粒橙,你当真喜欢过女人么?”最爱果粒橙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媳妇也说不到呢?”最爱果粒橙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最爱果粒橙,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最爱果粒橙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谈过恋爱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谈过恋爱,……我便考你一考。老汉推车,怎样做的?”我想,基佬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最爱果粒橙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怎么弄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姿势应该记着。将来娶媳妇的时候要用。”我暗想我和结婚的年龄还很远呢;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bi-)么?”最爱果粒橙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其实老汉推车一共有四种变式,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最爱果粒橙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画图,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最爱果粒橙。他便给他们吃饼干,一人一块。孩子吃完饼干,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最爱果粒橙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饼干,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最爱果粒橙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最爱果粒橙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块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搅基。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和丁举人的公子搅基去了。他家的公子,猥亵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豆浆。”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最爱果粒橙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温一碗豆浆。”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最爱果粒橙么?你还欠十九块钱呢!”最爱果粒橙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豆浆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最爱果粒橙,你又搅基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搅基,怎么会打断腿?”最爱果粒橙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温了豆浆,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块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豆浆,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最爱果粒橙。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最爱果粒橙还欠十九块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最爱果粒橙还欠十九块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再后来,我也已经结婚生子。有一次,我似乎在一则新闻中看到了最爱果粒橙。他带着一群基佬,冲着镜头大喊:“烧死那对异性恋!”站在他旁边的,似乎是丁举人的公子......
------------------------------------------------------------------------------------------------------------------------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因为爱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