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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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去疾 Google中国 2008.6.22

        有的时候，人的情绪是滞后的，因为你需要消化它的复杂，但又找不到从哪里开始的线索。在从成都回北京的飞机上，看到今天的华西都市报，有篇文章题目里含着一句“震碎的风景”，才让很多堆积压抑的思绪涌上来。
        我是成都长大的，自认为了解它，了解它悠然自得中的简单快乐，了解它死水微澜下的我行我素，了解它与世无争里的恬退隐忍 — 它确是一处静止千年的风景画。而昨天，在绵阳，在绵竹，我仿佛看到，有一滴眼泪从画中落下来，震碎了这静止千年的风景，唯有汉望钟楼的指针还停止在那里，似乎痴痴守候在那些如樱花般飘散的生命的原点。
        忘不了那个终日在废墟中徘徊的汉望老人，忘不了三台中学教室黑板上没有结尾的粉笔字，忘不了九州广场里目送我们的北川父老。这些影像诉说的，或许不仅仅是面对生死的无能为力，它们更像是无声的仪式与活动的追思。而毫无防备间触动我的，并不是那些残垣断壁里渗透的悲怆，而是那些老百姓最最单纯而本源的质朴 — 质朴的痛哀与乐观、质朴的渴望与坚强。
        从中国到美国，再从美国回到中国，与其说我是个探索者，不如说是寻觅者，和很多不甘寂寞的年轻人一样，我在寻找属于中国人的精神力量与光荣梦想。也和很多人一样，我常常觉得自己无法抵达这个民族的灵魂深处，它太博大，太复杂，太含蓄，太忍耐，让我以为任何理性的犀利都如此似是而非，所有执着的求索都那么勉为其难。尤其，当我们是它的一部分的时候，它给予这些寻觅者的，往往只是一面自省自嘲的单面镜 — 你知道它一直在注视着你的渴望挣扎与奋斗争取，但你却只能看到自己的嬉笑怒骂。
        而今天，仿佛在镜子被震碎的一刻，它第一次通过那些质朴的人们无遮无掩的与我们目光对视，给予我们鼓舞与期许。它还是同样深邃，依旧沉默，但你第一次听到它的心跳，第一次同它一次呼吸。如此真实，那么接近。
        越野车把废墟不断抛在后面，我知道，每一片震碎的风景，都一定化入泥尘，等到春风化雨，它们会在漫山遍野重新长出来，被我们吸入肺腑，沁入筋骨，让我们每一个人更理解信任，更宽容关怀周遭那些流淌一样血液、经历一样苦难、怀揣一样梦想的人们。
       每一片震碎的风景，都已化作连接你我的一条线索。

相关日记：2008年6月21日，携谷歌中国、Google.org一行三人同青基会赴绵阳、绵竹调研灾后学校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