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华师大

 找回密码
 注册账号
查看: 8013|回复: 0

迈克尔克里斯多夫《影子盒》剧本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8-10-29 23:22: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当一个人面对自己的死亡时,他要经历五种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沮丧、或接受,这些阶段会存在于不同时空,它们亦会互相替代,又甚至同时存在……但祇有一样东西与这五种阶段并肩作战,它是希望。」
  
  ──E. Kubler-Ross, M. D.
  
  角   色   表
  
              第一间别墅:
                祖(JOE)
                美琪(MAGGIE)
                史提夫(STEVE)
  
              第二间别墅:
                白赖恩(BRIAN)
                马克(MARK)
                贝华莉(BEVERLY)
  
              第三间别墅:
                费莉丝蒂(FELICITY)
                艾妮丝(AGNES)
  
              访问者(INTERVIEWER)
  第一幕
  
    早晨
    一小小别墅,看像一渡假屋,在树林中,跟其它环境隔离。有一大前门走廊、客厅范围及一略大厨房演区。
    灯光首先在台前远离屋子范围的一小地区亮起。有一櫈在那儿。我们称这位置为访问区。
    祖被灯照亮得有点诧异。他是个健硕、壮大的男子,动作与谈话有点笨拙,但充满精力。
    他踏进灯光区,向台下剧院的尽头看去。一把“麦克风声音”向他说话。
  
  访问者声(以下简称声):亚祖?祖,你听见我吗?
  祖:哼?(看看周围)甚么……嗯……?
  声:你听见我吗?
  祖:哦,听见,当然。我听得很清楚。
  声:好。坐下,祖。
  祖:(仍然周围看,有点感兴趣)甚么?嘿,在那儿……嗯……我看不见……
  声:我们在这外面。
  祖:甚么?哦,是的。我明白了。
  声:是的。
  祖:你可以看见我。对吗?
  声:对的。很正确。
  祖:你可以看着我,而我……
  声:对的。
  祖:……就看不见你。对的。(他笑)现在我明白了。你们可以「看到」我,哼?
  声:是的,我们可以。
  祖:在外面,很远。
  声:甚么?
  祖:(微笑着)没甚么。没事。好吧,我看起来怎样?
  声:坐下吧,祖。
  祖:有这样坏,哼?我「觉得」没事。体重轻了一点点儿,除此之外……
  声:坐下吧,祖。
  祖:好的,当然。(他坐下)好吧。甚么事?
  声:没特别事。我们祇想交谈一下。好让你有机会了解我们怎样进行这事。
  祖:当然。你那边有些人在观察我,哼?
  声:是的。这事并不十分复杂。这祇是我们保持联络的一种途径。
  祖:是的。就好象上电视。
  声:放松一下吧。
  祖:好的。尽管发问吧。
  声:你好象心情很好。
  祖:从来没这么好,我说过,我觉得非常好。
  声:好极了。
    (有一停顿,祖望看光源)
  祖:我的家人今天来。
  声:是的,我们知道。
  祖:已经很久了。差不多六个月。本来他们可以早点来的,可是我们负担不起。尤其是支付这儿那些鬼账单之后。况且我一直以为我快回家的。我一直认为我会完全康复然后……(停)
  声:你看过那别墅没有?
  祖:有,看过啦,非常好。很美。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声:那好。
  祖:美琪一直都希望在山上找个地方。不过我是个属海洋的人。所以,每年夏天,我们就终于在海滩渡过。她还算喜欢的。不过她需要一段时间才适应事物。她会爱上这儿的,我想她会的。这儿非常好。
  声:好。
  祖:她需要多点时间适应。
    (灯光慢慢在别墅区中亮起。美琪及史提夫的声音在舞台外传来)
  史:这儿。就在这边。
  美:史提夫!
  声:(向祖)那一切都妥当吧,是吗?
  祖:甚么?哦,是的。美琪已知道一切的安排。我写过信给她。
  声:那你的儿子呢?
  祖:史提夫?也知道。我叫美琪告诉他的。我想他到来以前是应该先知道的。
  声:很好。
  祖: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史:(仍在台外──与上面的一句重叠)妈妈,快呀。
  祖:我想你是知道的。
  美:(还在台外)让我有个机会透透气。
  祖:慢慢会习惯适应这想法,但不容易。
  声:你看来不错。
  祖:噢,我。对的,当然。但美琪……
  美:(重叠)你说是几号?
  声:(重叠)你在几号别墅?
  祖:嗯……一。一号。
  史:(重叠)一号。一呀,他们说的。
  祖:开始时候你会怕的。很怕。然后妈的,就惹你烦。哦,我这样说没问题吧?
  声:没问题,祖。不要紧。你要愤怒,或是沮丧,甚至快乐都绝无问题……如果你的确是这样感觉。我们尽量听你想要告诉我们知道的。
  史:(仍在台外)看看这些鬼树!
  美:(仍在台外)嘴巴干净点。
  祖:是的,我的确是。妈的非常没意思。我不介意告诉你。实际上,我很高兴把这话说了。老是把闷话放在心里面使人累的。但情形是,好象没有人想听听这是甚么回事。你知道我意思吗?甚至医生……他们乱塞探热针在你嘴巴,还有听筒放在他们的耳朵……你怎么能说到任何的话呢?但,像我说过,你会习惯的……我想……
  史:妈妈!快呀。
  祖:还有几件事情……
  美:你快叫我心脏病发啦!
  祖:我可以跟你再谈谈它们……或者迟点吧。
  声:即使祇是让我们听听。祖,这是我们在这儿的原因。
  祖:我意思是,这事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对吗?我绝对不是特别的。
  声:我想不是,祖。
  祖:我意思是,我的看法就是这样。我们可以谈一下这点。
  声:是的,我们可以。
  祖:或者明天也可以。
  声:好吧,祖。我们现在不要你继续下去。
  祖:今天我有点紧张。
  声:但是如果你有甚么需要……
  祖:(分散)哼……甚么……?
  声:如果你需要些甚么……
  祖:噢,当然。谢谢。我们不会有事的。
  声:你知道在那儿找到我们。
  祖:这算完了吗?
  声:就是这样。除非「你」还有甚么……
  祖:噢……对啦。有件事……我……嗯……
  史:(史提夫上,很年轻,大概十四岁)爸爸?(他跑进舞台,围着别墅跑)
  美:(仍然是在台外)史提夫?
  史:这里!就在这儿!
  祖:我……嗯……不。没有……我想没有。
  声:那好吧。就这样。谢谢你,祖。
  祖:当然。随时吧。
  史:(走进别墅)一号。这就是啦!天呀!
  祖:哦,对啦。我要谢谢你安排这一切。(他望向光源那面。没有反应)喂?
  史:他不在那里。
  祖:你还在那里吗?(仍没回音)那好吧,我也该回去。
    (仍没回音。访问区的光渐暗,别墅区的光全亮起来)
  史:(从别墅中跑出来)妈妈?究竟他在……
  祖:(转向别墅)史提夫!嘿,爸爸!
  史:他妈的,他妈的……!(他跳上几下舞步,奔向父亲,拥抱他)究竟……
  祖: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一整天。
  史:……你躲在那里?我们在这鬼地方周围……
  祖:(笑着)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你妈妈在那儿?
  史:找完一间又一间别墅。这就是吗?这就是吗?
  美:(仍然在外)祖?史提夫,那是不是你爸爸?
  史:在好远这边!我带了结他,待回你听听……(向外叫)妈!在这儿,真气人。(向祖)这么多气人的鬼树……
  祖:你觉得怎样?哼!
  史:这么多……
  祖:这里面有床铺。
  美:(外)祖?
  祖:嘿,美琪。走快一点!
  史:对。我看到。床铺和火炉……有没有木头呢?
  祖:你可以一晚睡上面一晚下面。
  史:嗯──嗯。我还是睡下面吧。我会掉下来,我会扭断头。妈的!
  祖:如果你嘴巴还老是妈的,我会扭断你的头。
  史:他妈,他妈的!
    (史提夫又拥抱父亲。祖与他保持有小距离一回儿,他要透气)
  史:你没事吧?
  祖:(很快复原,回到刚才的精神状态)没事,没事,我很好。
  史:你看来很好。我很担心。我好想你。嘿!我们可以逗留多久?哼?
  祖:(紧抱儿子)我不知道。几个星期……我不知道有多久……
  史:太好啦!(他拉祖走进别墅)来吧。我让你看看结他。很便宜的。这里面有一小小空间,可以放拨子、杂物,甚至兴奋剂都可以……(他们走进别墅。美琪挣扎般走上台,有一大堆零碎东西、购物袋、旅行箱子。她衣着修饰──高跟鞋、光亮黄色印花裙子──但她看像一团糟。她走了太久的路,拿着太重的东西。最后,她在别墅附近停下)
  美:到终站了。每个乘客都要下车。
    (她让所有的购物袋,大小包,行李全掉在地上。她身直背,发呻吟声,向周围看看)
    史提夫?祖?傻瓜来到了!快来拿你的行李?
    (没反应。她走上前廊,再上一级。但那别墅像吓怕了她。她停下,看着它,然后退后离之)
    你们再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多一分钟我就坐下一班机回纽约。
    (他从牙齿间发出一长又响亮的哨声)
    史提夫,你到底在不在里面?
  史:(从别墅里面)唏,妈妈,如果你来了,快进来吧。
  美:我不进来,你出来。还有,你不要……
  祖:(从别墅出来跟她一块说她的话)……还有你不要跟你妈顶嘴,要不然我撕裂你的嘴唇。
    (祖的出现使美琪很诧异,有几秒钟她不能动。然后,很小心地她慢步向他走了几步。祖走下来迎她。美琪可以做的是伸出一手接触他,像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那儿。当她知道他不是幻象,她深呼吸一下,回到她拋下的那堆东西,开始很快的说话,想控制自己)
  美:对……我带了些东西给你……我不知道你,你到底需要些甚么,不过我想最好弄清楚,为了安全,……所以……
  祖:我们把这些东西拿进去吧……
  美:不……史提夫会拿的啦。我一直拖着这……
  祖:让我看看你,哼?
  美:(仍笨手地,紧张地乱摸自己的头发、裙子、地上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这儿需要些甚么。带了些果酱、辣椒……(她从其中一袋子中拿出瓶子)在飞机上我以为有四十磅,但他们让你多带上机。你可以把东西放在椅子下。有很多乘客甚么都没有带,所以我把些东西放到他们椅下。
  祖:你好吗,美琪?
  美:噢,很好,我连报纸也带来了。(她拿出更多瓶子)曲奇饼、番瓜花。飞机使我不舒服。有一个男人坐我身边,他一直不停讲话。外面很多云,好象让人可以在上面走似的。我要呕吐,但旁边的男人使我紧张,所以我吐不出来。我把那东西放在……
  祖:到里面去吧。你要不要咖啡?
  美:(找寻另一袋中对象)我带来些咖啡,你这里一切都有。你应该告诉我。
  祖:我有,我在电话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美:我不记得啦。我明天就清理一下,第一件事,把所有东西搞清楚。
  祖:这里一切都很干净。
  美:你想住在人家弄脏的地方吗?
  祖:美琪,这里不是野人区。很干净、清洁的。
  美:有时候,你不能太肯定的。妈送来了面包……
  祖:她好吗?
  美:哦,不错,很好。她跌倒弄伤了腿。我不大清楚。复原得不很好。她开始老了。可以怎样呢?但她造了面包。我叫她不要做,她说一定要做。所以……对啦,芬妮问候你。她给了我……嗯,一样东西……(她拉出一包好的东西)
  祖:待回我才看。
  美:在那儿啦?哦,对啦。这儿……(她拿出一包好的对象)我不知道这是甚么。你是知道芬妮的。这可能是任何东西……还有蚬肉清汤。(拿出罐汤)噢,卜合与祖茜,他们去了捉蟹,把孩子也带去。史提夫也跟着一道去。他们给了我很多蟹,所以我做了汁。(另一瓶拿出来)我们可以……你这里面有没有煮食炉?
  祖:当然有,进来,我让你看,它非常好。(他开始引领她走向别墅,但她走开)
  美:不,我不要进去。
  祖:吓,为甚么?
  美:我不要……我会看的,我会看的。
  祖:可是……
  美:我看来怎样?这是件新裙子。
  祖:你非常美丽。
  美:我穿来坐飞机的,我不知道。我应该穿裤子的,你坐着,大家挤在一起会很疲倦。我的耳朵很痛。史提夫很喜欢。我没办法叫他好好的坐着,他到处乱跑,替人拍照,空中小姐很喜欢他。她很漂亮。她们都很好看。她们穿……她们笑。我问她我的耳朵可怎么办,她祇是笑。我相信她没听见我说些甚么。所以我也笑了,可是对我的耳朵没帮助……
  祖:(拥抱她)你一定很累了,吓?
  美:是的,我不知道。
  祖:(亲拥她)进来。你可以歇歇。
  美:(不理会他的提议)你一会儿在那儿。一会儿在这里。我仍然觉得我在那里。(她离开他,并开始翻那些袋子)还有甚么?三千哩?一定有三千哩。他们……噢,对。我做了火腿……(她把怪物从袋里拿出来)
  祖:甚么?
  美:火腿。你可以午饭吃。
  祖:天呀!
  美:怎么了?这不好吗?
  祖:你是说你拿着这火腿东西两岸飞了三千哩?
  美:不,我把它放在椅子下面。
  祖:那,我们把它怎么办?
  美:我不知道……我以为它可以让我们吃好久,所以……
  祖:我们这里一切需要的都「有」。我告诉过你的。
  美:我不记得,你不能吃这个,哼?
  祖:可以,我可以吃它,我可以吃它,这不是我要说的。
  美:那你「到底」要说些甚么呢?
  祖:我是说加州也有火腿。他们也有超级市场,像全世界其它地方一样,你走进去喜欢买甚么就买甚么……
  美:(没好办法地把火腿藏起来)我把它带回去……
  祖:算了吧!你已经带来了。
  美:(重叠)我会留着它,把它藏起来你用不着看它。
  祖:(重叠)不用,没关系。不要紧。「我们到底在说甚么鬼呢?」
  美:(很失望,仍坚持火腿话题)你信里又没说。我们在电话谈过,可是我不记得。我试过。管它的。他们说来,带史提夫来。就这么简单。起初我以为就这么简单。然后我收到你的信,你似乎精神很好,我跟你谈……所以,我做了这火腿……,我……(她哭。祖走向她。把她和火腿用手臂围着)
  祖:我很想念你,美琪。我非常想念你。(抱她)
  美: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不要叫我感觉像个傻子。好象我甚么都该知道似的。我不是甚么都知道。我祇知道我看见的东西。
  祖:美琪……
  美:可是你看来非常好。你现在没事吧,吓?
  祖:美琪,听着……
  美:不,没事的。你不用告诉我。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很好。哼?这祇是我太吓怕。想着它。自己胡思乱想。可是现在没事了。我看得出现在没事了。我一来到这里就知道没事了。
  祖:(让步)对,美琪,一切都很好。
  美:我是知道的,我知道的。
    (他们拥抱,我们的焦点现在转向访问区。白赖恩在说话)
  白:……人不愿意放弃。他们是不是这样?
  访:你是甚么意思,白赖恩?
  白:他们以为这是一个错误,他们以为这该永恒继续下去。我永远不会明白这些。我的天,世界上祇有这一件事你可以肯定的!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甚么,不管任何东西──迟早──它总会发生。你将会死。(白赖恩是个有风度的男子──简单,直接,坦白。头脑灵活,对生命有种小孩般的喜悦,身心平衡,像个运动健将)……如果你想通一点,如果你真正想得清楚──这是一种解脱。
  访:我不知道我是否真正明白你。
  白:问题是大部份人都在他们一生中尝试「忘记」他们将会死。有些人甚至可以做到。这就像拉车「不」用马。或者这是一个很差的比喻。
  访:(史提夫入,坐在树林中,拿着结他)不,白赖恩。我觉得不错。
  白:不过你总知道它的重点。我恐怕我已经不懂得怎样运用文字了。他们并不像以前来得那么容易。
  访:但你仍然写作。
  白:噢,有。尽情地写。我虽然好象与文字失去联络,但我仍然对它们有信心。归根结底文字终会有「一些」意思……把数千个打字机给数千只猴子。我也不例外。我有所帮助还是令你厌恶?
  访:很有帮助。
  白:我不见得。太多思想和说话。我的前妻有一次对我说:我们已经思想够了。我们可不祇是跳「几年舞」吗?(他笑)
  访:你们有没有这样做?
  白:没有。我的脚很笨。反而,我开始对音乐和数学研究,向她解释舞蹈历史和向形式挣扎……在我还未完成第一段她已经离开了……(照着在别墅门口的祖和美琪的灯光渐暗。然后灯光开始照亮别墅客厅。白赖恩继续他的访问)
  访:一去不复返?
  白:像一只从地狱出来的蝙蝠。
  访:我明白。
  白:所以我也明白……现在。但当时我不明白,我变成很不讲理……白痴的,是希腊文的意思。我怪她,我咀咒她,我恨她……我想念她。而我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后,我开始明白她说的话。我失去了它的精力,它的魔力。难怪她离去。反正,宇宙不是一种演绎法,它是一个奇迹。不是吗?而且如果你能相信它的一小部份,你就能相信它的全部……唔,这也「是」要跳舞的一个理由,是吗?
  访:她后来怎样?
  白:贝华莉?哦,我知道她仍在跳舞。
  访:哦。
  白:唔,也许,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有它自己的意义。她一定非常快乐。这点我可以肯定,不然她该回来。我又在发唠苏了。我很抱歉。
  访:你似乎每样事都想得很周详。
    (别墅的客厅内,马克入。他是个青年男子,热情、聪明、性感、有吸引力)
  白:(仍与访问者谈话)唔,我相信有理智是很重要的。甚至奇迹也一样。不然你就不知道「它」是到底怎回事。
  访:马克好吗?(马克入)
  白:(笑)说起奇迹……唔,他很好。
  马:(在客厅内找着)白赖恩?
  白:(向访问者)现在他的正式称号是甚么?
  访:你是甚么意思?
  白:唔,我知道这应该绝对是家庭问题。我祇是好奇,我是说,我们这星期怎么称呼他?侄儿?表亲?管家?
  访:不。我的纪录是一个到访朋友。
  白:哦,我明白。
  访:是希脑文字的意思。
  白:(笑)非常好,很风趣。
  访:假如他喜欢,欢迎他来和我们谈谈。
    (马克在客厅脱去他外衣拋在椅上,坐下及拿出一包东西……)
  白:唔,这一切我们已经谈得很多了。大致来说,我们对这种事是意见一致的。智能不一定跟年龄增长的。有时候年轻人也可能跟我或你一样有理智。(马小心地在包裹里拿出六、七瓶药。他把药瓶纸上写的字句做好记录,把资料抄在小簿子里)
  访:可以,我想他们可以。
  白:(检查他的手表)我的表停了。我啰苏了多久?
  访:不要紧。不用急。
  白:也许对于你不用急。我们有些人时间表比较紧密。
  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白(笑)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要对这些事太认真。我没有……我们的梦想都很美,我们的命运都很悲伤。但是日复一日,一般来说是很有趣的。我们明天可以再谈,假如你想的话。我不介意。祇是有些惊恐就是了。你时常想……无论他们告诉你甚么……你总以为你会有很多时间。而你没有。但是我很感谢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而我也愿意做试验品。
  访:好。非常好。
  白:那么,就明天。假如我仍然可以呼吸。就算我不能呼吸,我相信也不能使我停止说话。
  访:好。明天。
    (白赖恩出。访问区灯光渐消失,客厅灯渐亮。马克把药放进一书架上,架上已经放满药瓶和医药盒子。贝华莉冲进客厅,口吹着一哨子玩意)
  贝:惊奇吧!哦!你是谁?我很抱歉。我在找白赖恩……嗯……二号。他们说是二号别墅。我一定是……
  马:没有,你没有……
  贝:我没有?
  马:没有。这是二号。这是二号别墅。
  贝:哦。
  马:对。
  贝:多谢上帝。(停)他……嗯……。
  马:(有些不自在)不在。现在不在。可是他应该随时会回来。
  贝:好。(再停。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我想使他惊奇一下而他不在。哼……惊奇!(贝华莉开始到处走动。她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人。中年。她怪模样地穿著一套曾经很贵、很派头的晚装。可是现在有些污渍及破烂了。在她的衣服周围戴上了约二十多件珠宝,有空间就把它们扣上。她手中拿着一个会发出不甚悦耳声音的发声器。再加上一件黄色雨衣和橡皮靴。到处观望)哼,非常好,非常好。
  马:你喜欢这里真好。
  贝:像家里一样舒服。真奇怪假如你努力去构思一下,你真可以把棺材变得很好。
  马:(他甚至对邮差也觉难应付,别说这样的话)甚么!?
  贝:哦,对不起,对不起。首先介绍一下。那可以让你知道你会把谁踢出去。(她把手伸出想握手)我是贝华莉。你一定曾经……
  马:(他不与她握手)是。
  贝:我有这样想过。
  马:白赖恩的太太。
  贝:弃妻。
  马:前妻。
  贝:对。前妻。前任太太。他喜欢「前妻」是吗?
  马:(握她手)是的。我猜应该是你。
  贝:你猜?
  马:是的……这并不难。
  贝:不,我看不难。(她笑)那你是……唔……
  马:对。
  贝:对,我猜是的。
  马:马克。
  贝:非常好。唔。
  马:唔。(停)
  贝:唔,那现在我们知道对方是谁……喝一杯怎样?
  马:喝甚么?
  贝:一杯,喝一杯。
  马:哦,不。
  贝:不?
  马:不。我们这里没有设酒。我可以给你一些咖啡或者一些盘尼西林,假如你喜欢。
  贝:不。不。「我」想请「你」。(她从袋中拿出一瓶喝剩一半的SCOTCH)我来的时候不小心拿这SCOTCH,发生意外。破了个大缺口。(她笑──马没笑)我们大家看来都可以用一点,哼?
  马:不。我不喝酒的。
  贝:(搜她的袋)呀,一个道友。
  马:都不是。我喜欢尽量避免毒品。
  贝:我明白。
  马:反正这里也不是那些地方和时间,是吗?
  贝:哦,我不知道。
  马:你喝吧。假如你觉得你一定要喝。
  贝:不,不,真的不用。我不「需要」它。我是说我不是……算了吧。(她受责地看着那瓶子,除去瓶盖,狂饮之后把盖放好,然后把瓶子放进袋内。马克看着她,明显地很不满意她的行为。停了一会。贝华莉笑。马没笑)对,他怎样?
  马:快要死了。你好吗?
  贝:(收回)哦!我们从新开始。他觉得痛苦吗?
  马:你呢?
  贝:再来一次。唔,我们现在都弄清楚了。他快要死。我喝醉了。而你很生气。我还算少了甚么?
  马:没有。我相信已经全部在内了。
  贝:告诉我,他怎么样?
  马:很难说。一天他要睡床,第二天他会像个两岁小孩到处跑。但他已经到达终点了──正式证实。他们把他移到这些别墅来,因为他们在医院那边已经全没办法可做。可是他也不能回家。有些痛。但是可以忍得住。最低限度他令你觉得他可以忍。他们不断替他打垂体素。
  贝:哦!
  马:对。哦。我看你应该有心理准备。
  贝:准备甚么?
  马:垂体素。
  贝:为甚么?他们不会替探访的人注射的吧?
  马:不是。我是说它会有副反应。它……唔,你也许不会注意到,可是他的皮肤变白和膨胀。它使他的脸有一时期也变了形,而且他已开始变痴肥。
  贝:他整个身体?
  马:对。整个身体。
  贝:有趣。(或很可爱)
  马:唔,不要太痛心。已经制止好多了,可是他还是很苍白。他很容易头晕摔倒。没有大害。唔,是他们告诉我的。可是这使他很尴尬,因为他常摔倒,而他的脸会瘀肿一会。
  贝:很详尽的细节。你很会描绘。
  马:常发生。细节不容易忘记。
  贝:是不容易。
  马:我祇要你知道。假如你逗留在这里。我是说,假如有人注意到这些事,我相信对他有不良影响。
  贝:唔,假如他脸部转青,掉到地上,那就很难不叫人注意到了,是吗?
  马:(不快)甚么?
  贝:我是说,当这种事发生的时候,别人「通常」会怎么做?
  马:我不知道。我是说,这里除了我以外,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而且……
  贝:而一切就受你控制。
  马:我尽力而为。
  贝:我知道你一定会。
  马:瞧,我并不想无礼或者对这件事做出愚蠢行为……
  贝:为甚么不可以?我喜欢无礼和愚蠢的人。这是一种知道他们确实生存的方法。哦哎,我又讲错了,对吗?
  马:对。你一定要明白──我是说,你一定会小心,是吗?
  贝:小心甚么?
  马:这就是我的意思。你是……我很抱歉,可是你很醉飘飘是吗?而且你穿得这么怪,你又说古怪的话,可是我还是不大清楚,坦白说,你到底到这里来干甚么鬼的?
  贝:(仍轻率)我也不知道,你真的不喝一点?
  马:真的不要。瞧,请你听我说,你不认为假如你改天再来会更好?明天,明年或者别的时候。
  贝:那我可要从头再喝个醉。
  马:我是说,现在的情形很敏感。他已经饱受痛苦,所以任何,唔,骚扰……
  贝:比如我?哦,你会习惯。你就当我是你们那一流人吧。
  马:……任何骚扰可能很危险,特别是心理方面,而且……他妈的!我说话来像个蠢才。可是你好象对我说的话一个字也狗屁不懂!
  贝:不,我懂。我懂。你知道吗,你看来不像个同性恋的。
  马:哦,他妈的!
  贝:不,我是真心的……我是说,我并不期待……
  马:唔,你会习惯。你只要当我是普通男人。好不好?
  贝:好。我们可以交流了。你真的不要喝点?
  马:「不要!」我不需要喝。「你」喝一杯。喝两杯。脱掉你的衣服。使自己舒舒服服。(他拿起外衣,向门口)当你快醉到要呕吐的时候,洗手间在那里边。(他出)
  贝:(独自拿着瓶子)嗨!
    (长廊处灯光亮起,史提夫刚从别墅出来走向美琪和祖)
  史:嗨!这地方多满布着这么多……
  祖:臭虫?
  美:(在购物袋里找)我带了杀虫水来。嗱。
  史:不。电线。布满电线。他们是怎样干的?暗藏摄映机和偷听器?
  祖:(笑)对。每一行动。每一句话。
  美:祖,别胡扯。
    (与此同时,艾推着坐轮椅的费出台前往厨房区。艾一面推轮椅,一面轻唱着歌)
  艾:主的圣名,我们崇拜祢。
  史:(继续)可是他们在床旁有电线。
  祖:那是为我而设的。不用担心。
  美:(转话题)嗱。(向史)你把这东西拿进去。还有别乱吵。
  祖:(向美)进来,美琪。我带你到处看看。
  美:不,我喜欢留在外面。一会儿,这里真好。
  史:(跑回别墅内)我去拿我的结他……
  祖:你喜欢,是吗?
  美:当然。这里不错,(叫)史提夫,你来帮我拿这个……
  祖:(重叠)我知道你会。我待回带你走走。这里有一个游泳池。还有一个网球场。那边还有一条小河,很小的,穿过森林那边。就在那边。我待回带你去看。我们有时间不用急。
  美:史提夫!
  祖:呀,让他吧。我来拿这些。(他开始拿起袋)
  美:不,你休息。史提夫!
  祖:我可以拿。运动越多,我越觉得舒服。
  美:(制止他)不要强迫,哼?史提夫可以做。(史提夫拿着结他从别墅出。他坐下,开始弹奏)
  美:史提夫!把它放下,帮你爸爸手。
  祖:(向史)你等着瞧。从北面,靠近你进来那闸口,你可以看见整个山谷。一块一块分割的农场好象被盖一样。几百块,我带你去看。
  史:农田?他们有农场?
  祖:对,几百块。能够离开城市多好。
  美:史提夫,拿这袋东西进去。把这个放在厨房里。(向祖)这儿有厨房吗?
  祖:当然有,一个厨房、一个浴室、两个睡房、一个客厅……
  史:(重叠)我们一直没有我们自己的农场。我们应该有农场。我们应该买下那农场。(他把袋拿进去)
  祖:对,也许我们应该买下来。一个小小的地方……
  美:(向史)你拿了进去,这里还有好多,快点。
  祖:像这样的一个小地方……
  美:请你别再提那农场。你每次提起农场的事结果都是不愉快的。
  史:(回来)我们可以每天晚上坐在外面,唱歌,对着月亮咆哮。(他学狼叫)
  美:(越来越激动)史提夫,静一点。你以为你在甚么地方?这个拿到睡房去。
  史:你究竟进不进来的?
  美:(有些太强硬)我准备好了就会进去。(史拿皮箱离去)
  祖:(注意到美琪的紧张情绪,欲让事情较愉快)美琪,也许有帮助。每天早上,看着我身穿工作衣服跟太阳一块起来工作。怎么样?
  美:你对打理一农场知道些甚么?
  祖:没有,那「你」又知道甚么?
  美:没有。(更激怒)太多工作。我不愿再听见这件事。
  祖:工作辛苦一点是不会对你有害的。
  美:别对我说工作辛苦。
  祖:对你有好处。
  美:对「你」有好处。不是对我。挤牛奶,清理鸡屋,这些工作谁做,吓?
  史:(回来)我们可以买几百亩……
  祖:不,小一点的,要我们可以管得来的地方。亚尔和莲纳那地方,我们每个星期天都经常去的。
  美:那太脏。
  史:不,不脏。
  美:我从来也不跟他们有甚么话可谈,这么远的地方。你会看见谁?鸡和猪。
  祖:他们有邻居。
  美:鸡和猪。
  祖:你会习惯了……
  美:我不要再听下去。史提夫,嗱。这是最后一件,随便放那儿。
  史:(向美)你一定会喜欢的。脚趾间黏上点鸡粪,吻一下小猪……它会改变你的气质……(他抓着袋子和美琪把她四周围的转动)
  美:(差不多笑出来)别这样!史提夫!
  史:(开始逗她笑,并把她推向别墅)进来,鸡女士。我带你去看雄鸡!
    (现在美琪笑得很利害。史提夫作出鸡叫声,逗她笑,并摇摆她走向别墅。祖笑着加入他们)
  祖:来,美琪,我们捉到你了。(他推她向别墅)
  美:(神经质地笑)祖……!不……我不要……!
  史:鸡和猪!鸡和猪!
  祖:进来,美琪,来!
  美:不……我不要……要进去……不!……祖!(美琪突然转身大力在史面上打了一下耳光。她惊慌)我不进去!别再这样!(稍刻各人都不动。史提夫很惊讶。美琪转向别处。祖走向史提夫用手抱住他)
  史:我进去练习……
  祖:好。(他轻揉史头发,吻他面颊一下)
  史:(拿起结他走向门口。突然转面,看着美琪。再向祖说……)我有……我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我们可以谈谈?你不用担心,祇是要你知道……我有好多……我们可以谈谈?哼?
  祖:(紧抱史提夫)当然可以。(史提夫进去,祖看看美琪,不知她怎么变成这样)美琪?
  美:我没有告诉他。
  祖:甚么?
  美:(仍背向他)我没有告诉他。史提夫。我没有……
  祖:噢,不。不行,美琪。你究竟怎么啦?
  美:我不能够。
  祖:他不知道?(美琪摇头「不」)他会怎样想?他以为我要跟你回家?美琪?你为甚么不告诉他?
  美:我不能够。
  祖:为甚么不能?
  美:因为……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她跑离别墅。祖惊讶。他坐下走廊梯级,把头埋在手里。访问区灯光渐亮。艾妮丝把费莉丝蒂推到此区,费现在很清醒。她年约六十或七十岁。她隐约唱歌给自己听,访问者在身旁不能成功使她注意他)
  访:……假如你不喜欢,你可以不用跟我们谈话。……费莉丝蒂?(她继续唱歌给自己听)假如你不愿现在谈,我们可以等到明天。(她不理他)好不好?我们等到明天?(没有反应)费莉丝蒂?(没有反应)唔,我们就等到明天吧?我们等,假如迟点你喜欢……
  费:极之粗劣。
  访:甚么?
  费:极之粗劣,你的态度,是对待别人最粗劣的方法。
  访:但是,费莉丝蒂……(艾妮丝回到别墅厨房)
  费:但是,但是,但是!
  访:请……
  费:请甚么?好吧,好吧。你要谈谈。让我们谈谈。「我觉得很好。」这是你要听的话?当然是这些。我觉得很好,没有痛苦,我像昨天一样的盲目,我的内脏还正常操作──这就是我该要说的了。
  访:我们祇是想来帮助。
  费:唔,我很感激你们的关怀,可是我不用需要你们的帮助,我需要吗?
  访:唔,我们不知道。
  费:你当然知道。我刚告诉你。我刚说过,不是吗?
  访:是的。
  费:唔,那么……没有了。没有甚么要说,你该学学听别人说话。
  访:是的。
  费:甚么,你又跟你的朋友在那边?全部都是来看死人。
  访:费莉丝蒂……
  费:他不喜欢我这样说话,他很敏感。为甚么你不像他们一样在那边躲起来?
  访:你想我这样做……
  费:不。(一顿)不,你留在你那里。
  访:好吧。
  费:我今天看来怎样?
  访:你看来很好。
  费:你是个骗子,我的感觉像我的样子一样。我还有味道(她转离他)。
  访:你累了,费莉丝蒂?
  费:不。
  访:今天你还要再谈吗?
  费:不。
  访:那好吧。你要回别墅吗?
  费:不。
  访:假如你有痛苦你会告诉我们?
  费:不。
  访:假如你跟我们谈你可以帮我们。
  费:帮你们?帮你们?别叫我发笑,我的伤口会破裂。我们谁在指挥一切?我?我还是你?
  访:唔……
  费:说呀。说出来呀。别害羞。除了别的缺点以外你并不愚蠢,对吗?我们其中有一个快要死,而那个人不是你,是吗?
  访:不是我,你是病人。
  费:病人?病人,他妈的!我是个尸体。我有一个肺,一个胶袋做胃。两个弹弓和一个电蕊代替了我的心脏。你把我割开,把所有不是钉子钉着东西都拿走。杂种,混蛋。
  访:但是我们不是你的医生,汤马士太太。我们跟这些没有关系……
  费:(重叠)我们不是你的医生……克拉……
  访:甚么!
  费:克拉……
  访:汤马士太太?你没事吧?
  费:我没事!我没事!我有事的时候会告诉你。还不到五点,是吗?已经五点了吧?
  访:五点?
  费:杂种……我女儿,克拉。
  访:对。
  费:她经常写信给我。差不多每天一封信。我别墅里有。
  访:这真好。
  费:对!
  访:她住在那儿。
  费:谁?
  访:你女儿,克拉。
  费:对,她寄给我的每一封信──我都把它们藏起来。
  访:这主意很好。
  费:这样我回家的时候就可以带回去。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的克拉。
  访:她现在在那儿?
  费:现在?
  访:是。
  费:她跟我在一块。
  访:那儿?
  费:这里,在房子里。
  访:这房子?
  费:对。你不能凭空管理这地方。一定要辛苦工作。这物业不值甚么钱,可是股票好。六三年我们赚了大钱。没人比我更惊奇──可是我们赚了钱。我今天看来怎么样?
  访:你看来很好。你想谈谈克拉吗?
  费:我看来坏极了。
  访:我们知道多一点,就更容易了解你的感受。
  费:不。克拉不是跟我在一块。她快要来了。可是她现在不在这里。艾妮丝现在跟我在一起……(她向外叫)艾妮丝!(向访问者)艾妮丝是我最大的。
  访:是的,我们……
  费(再喊)艾妮丝!(费后面别墅的灯光亮起。艾妮丝被发现在里面,在桌旁写东西。当她听见母亲声音,慢慢起来,折起她刚在写的纸张,放入信封,封好信封放入她衣袋里。艾妮丝是个平凡的中年女人──很整洁、很紧张、很疲倦。头发紧贴向后梳。她一生都在尝试把事情做对,她的尝试却使她很迷惑、尴尬,以及对自己失去信心。当她听见母亲叫喊,她顺从地走向她)艾妮丝!
  访:汤马士太太……
  费:(她的声音及态度再次显得更为坚强)克拉现在有两个孩子,两个漂亮的孖生天使……(叫)艾妮丝!(向访问者)艾妮丝有我。
  艾:(走向访问区)是,妈妈。我来了。
  费:她是慢一点。不是她的错。她像她爸爸。不太漂亮,不太聪明。她来了没有?
  艾(站在费的轮椅后面)是,妈妈。我在这儿。
  费:(向访问者)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要小心艾妮丝。她妒忌。
  艾:(有些尴尬)妈妈……请你。
  费:把我推离这儿。
  艾:(向访)今天完了?
  访:对,谢谢你,艾妮丝,完……
  费:(重叠)完了,够啦,够啦!现在推我回去。
  艾:是,妈妈。(她转动轮椅,并开始推向屋子)
  费:慢点!慢点!你要把我的内脏倒乱了。
  艾:对不起。(转向访问者)明天同样时间?
  访:对,假如你有时间,艾妮丝,我们想跟你谈谈。
  艾:我?
  费:明天再算吧。你们这班杂种混蛋。
  艾:(向访)好吧。
  费:推,艾妮丝,推!
  艾:是,妈妈,我们走。(他们走上房屋内的厨房区)
  费:这才对,提起精神!
    (房屋里,白赖恩进入厅中,贝华莉在等候)
  贝:白赖恩,你这傻老头!
  白:(喜悦)贝华莉!
  贝:我的天,他还记得我的名字!有脑袋!(她紧抱他及吻他)
  白:很棒,很棒!
  贝:(脱外套显示她的衣服及饰物)我所有的奖章。全部都在!我尽量把它们都带上。
  白:妙极了。
  贝:能带的都带了。我想照X光让你看个透,可是没有时间。里里外外。我待一回脱给你看全部。
  白:(笑)好,好。多出人意表!(再拥抱)你来了我很高兴。马克在那儿?你见过他没有?
  贝:噢,见过,他很漂亮,有点冷淡,可是我相信那里头有个心。
  白:他在那儿?
  贝:唔……他走了。
  白:甚么?
  贝:是我不好,我的亮相差极了。我相信他以离开代替了在我嘴上打一拳。
  白:我不相信。
  贝:是真的。可是我倒喜欢他。
  白:好。我也是。
  贝:(暗示地)我看得出。
  白:(开心地)唔,唔。小心。
  贝:他是否很棒?
  白:贝华莉!
  贝:噢,它像甚么?
  白:「它」?
  贝:对。他,你,它……你知道我是顶喜欢淫?性东西的。快!告诉我。
  白:(笑)噢,不。
  贝:不?
  白:不,绝对不可以。我拒绝讨论这类事。
  贝:白赖恩,这不公道。我兴奋万分,在等你说,你可转话题,来,把一切都告诉我。
  白:绝对不可以。我太高兴了。
  贝:白赖恩……我嫁过给你,我有权得到一个解释。我是不是该这么说?
  白:对,可是你太迟了。没借口,没解释。(唱)他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他是──不要介意我的用词──我咖啡里的乳脂──红茶里的牛奶──他是我永远需要的……
  贝:啊,但是祇有他够了么?
  白:足够有余。
  贝:呸。
  白:(笑)对不起,可是我没办法控制。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些超然的逻辑控制了我的生命。因为缺乏了明天的驳斥,今天我所做的每一件反常的事似乎都变得很有意义。
  贝:这是甚么意思?
  白:意思是这个世界还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事。
  贝:比甚么更为重要?
  白:比担心谁与谁发生性关系更为重要?
  贝:你「很」快乐,是吗?
  白:非常快乐。我甚至再开始写作了。
  贝:噢,我的天。你不可能是「这么」快乐!
  白:为甚么不可以?
  贝:白赖恩,你是个很糟的作家,你是知道的。
  白:因此?
  贝:除了那本很好的填字游戏书之外,你对文艺界最伟大的贡献就是你的退休。
  白:(与她一起完成句子)……就是我的退休。对!唔,文艺界一定要冒这场风险,因为我复出。
  贝:可是为甚么?
  白:如假包换的被虐狂。不,祇因为他们告诉我,我快不行的时候……我发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所以我决定我应该开始工作。
  贝:做甚么?
  白:所有的事!所有的事!你能够完成的一切使你觉得惊奇的。两篇坏透的小说,二十个沉闷的故事,几套使人受罪的诗句,──包括十二首意大利十四行诗及一本有关调查河口上第四度桥的史诗。……
  贝:甚么?
  白:桥,苏格兰的铁路桥。希治阁在《卅九步》里用过的。你记得。我们渡蜜月时看过那电影。
  贝:噢,对。
  白:我当时发誓,总有一日我要替它写一首诗,我结果写了。
  贝:多谢上天。
  白:对,四百行押韵诗句,绝对坏透了。可是我写了。我还完成近一百卅六个墓志铭,我还完成了四部自传。
  贝:四本?!
  白:对,每本都用不同笔名。我的经理人向我保证,现在对垂死人的著作有很大市场。
  贝:我不相信。
  白:是真的,我们给每一本书起一个乏味污秽的书名──好象《性──与垂死的男人!》
  贝:或者《淫荡的死尸》。
  白:很好。
  贝:(亲切地)傻瓜。还有甚么?
  白:不太多。有一段时期他们给我这些药,我的视力产生双重映象,我不能看着来写。所以我开始绘画。
  贝:绘画?
  白:绘书。我画了十四幅。都是杰作。我很兴奋。你知道我连直线也画不成。可是我视力这么差──我可以画一盘形状怪异到使人尖叫的水果。
  贝:我绝对相信。所以你现在绘画。
  白:不,不。他们转了药方。现在所有水果又再看来好象正常水果一样了。可是我却学会驾驶。
  贝:汽车?
  白:当然。
  贝:好棒。
  白:技术不算太好,但蛮有性格和足够安全感,使我自己生存──当然这是题外话,对吗?让我看看,还有甚么?我变成棋、桥牌、纸牌、甚至麻雀专家,我终于买了电视机,我把房子卖掉,包括里面的一切,取消所有银行户口,放掉了所有股票、证券、债务、一切。
  贝:你把那些钱干甚么用?
  白:我把它放在一袜子内,然后埋藏在史丹顿岛上。
  贝:你真的这样做?
  白:差不多。我交回我的运通信用卡,VISA咭。──与一切的亲密关系断绝。我甚至把Bloomingdale的户口也取消了。
  贝:这确是认真。
  白:你一点都没错,是认真。每天我祇睡三小时,我绝不错过一个黎明黄昏,我想做甚么,说到甚么便做。我甚至写信给每一个朋友,让他们每个知道我怎样看他们……,这样做好让我丧礼里不会有不象样的朋友也来错了。最后……我去了栢西尔、新泽西。
  贝:神经病,为甚么?
  白:因为我完全没有要去那儿的念头。
  贝:那你为甚么要去?
  白:因为我要绝对「清楚」我根本没念头去那儿。
  贝:现在你知道了。
  白:是的。我住在假日酒店两星期,吃的全部在Howard Johnson的快餐。
  贝:天呀!你真的太过份了。
  白:相信我,去栢西尔是过份。这就是我做过的了。每一天每种方法,我渐渐变得细小。终于在我身上剩下的无几啦。
  贝:你在我眼前像渐渐消失似的。
  白:好。你知道吗,唯一途径使这整件事改观过来就是不要留下任何遗物。我不想留下任何没说完的话,没做完的事……不留一句话,甚至不会有含糊、无聊、没价值的思想。我需要一切都被充份利用,全部的。这不会是苛求吧,是吗?
  贝:不会。
  白:我也这么想。最后我可以快乐地爬进棺材宣布日子终结。躺下,闭上眼,合上嘴,消失于永恒。
  贝:就是这么简单?
  白:像树枝从树干脱落。
    (白笑。贝也笑。跟着笑声渐逝。贝走向他,接过他双手,握着一会儿。长静止)
  白:很明显看得到,是吗?
  贝:你在发抖。
  白:我不能控制。我怕得要死。
  贝:要面对的有很多。
  白:不,不一定。这是小事。我是说,这一切……这还算容易。痛苦、不舒服……这些都是生存的一部份。而我现在跟从前一样的活生生。而我「将会」一直是活生生的直至最后一刻。「这」才是困难的部份,那最后一秒的最后小部份──当你知道接着的一秒小部份──我不能够把那时刻套进我生命里……你完全是孤立的面对一绝对不明境界,而又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事来对付它……除了放弃、屈服。
    (停顿)
  贝:这就是我第一次失去贞操的感觉。
  白:(笑)第二次又觉得怎样?
  贝:容易得多了。
  白:那,你看?死亡的最大烦恼就是你祇能够经历它一次。(白转移到沉思)
  贝:(唤醒他似的)我带些香槟来给你。
  白:真对不起。我一定是个最单调沉闷的人。
  贝:老实讲,你的确是。多谢上帝你不会再待在这里多久。
  白:(看着香槟)我希望你不会以为我会醉着死掉。我预备神志清醒地去的。
  贝:不,不。我以为我们可以在你屁股上掷瓶行下水礼,然后祝你一路顺风离去。在你的墓上洒满彩带纸碎,来欢送你。
  白:(笑)很好,非常好。我几乎忘记你的荒谬行为。
  贝:你一向都讨厌我这行为。
  白:我从来都不明白它。
  贝:我自己也不明白。但这是唯一途径。唯一我知晓的途径。
  白:话有这么说,异路同归。
  贝:是的。但为甚么要我永远在半途就结束旅程。
    (白与贝拥抱)
    (厨房范围的区光亮起,艾妮丝在低声唱)
  艾:(唱)
    神圣的主,我们歌颂您的名字
    万物之尊,我们俯身敬仰
    您的令牌受世人崇拜
    您的圣名受天国敬慕。
  费:(似乎是睡着)你唱甚么鬼?
  艾:妈妈,是一首圣诗。
  费:圣诗!唱圣诗的时候是我入土为安之时。唱首歌吧!
  艾:唱首歌?
  费:你是知道甚么叫歌的,是吗?
  艾:我当然知道甚么叫一首歌,但我不懂任何歌……
  费:(唱)让我打滚,在财富中,使我躺下,让我打滚再来一次……
  艾:妈,人家会听到你的。
  费:他们还不乐死。
    “这是第一,游戏刚开始
    使我躺下,让我打滚,再来一次……“
  
  艾:好吧,妈。我拿茶给你喝。
  费:(不理她)
    “让我打滚,在财富中,把我躺下,再来一次……”
  艾:你要不要呢?你到底要不要茶呢?妈妈。
  费:把我推到枱边。
  费:(再唱)                艾:妈,你应该休息一下。如果你不停透  “这是第二,他的手放在我鞋上。使我躺    支自己,这药就没用啦……(艾把她  下,让我打滚,再来一次……"        推到枱边)
  费:另一面!另一面!
    (艾把她移到枱另一面)
  费:“这是第三,他的手放在我的膝盖。使我  艾:我们已唱够了,妈。我想你停一下。  躺下,让我打滚……”            好吧。
    (费欲接触枱角边)
  费:近一点!近一点!
  艾:(推她更近枱)这样。好啦吗?
  费:(不理会她)“这是第四而……”我记不起来第四是怎样。第四是怎样?
  艾:(摆设一副棋盘)妈,我不会。我想我不懂这歌。
  费:“这是第五,而他的手在我腿中……”你知不知道这首啦?
  艾:不,妈,我不懂。
  费:他们会在你身边过去的。艾妮丝,他们会的。
  艾:谁,妈?
  费:他们会留下你在车站一个人拿着行李,领上扣着一朵大红花。狗养的。
  艾:我没有渴望想到任何地方。
  费:“这是第六而他的手指按着我的奶头……”
  艾:妈妈!
  费:「这」有没有使你渴望些甚么?
  艾:没有。
  费:不过它使「我」渴望。而我已经再没有奶头。
  艾:我替你拿点茶,妈!
  费:茶……茶……茶……!
  艾:妈,请你别。我很累。
  费:(最高的声调)“这是第七而我们正在走向天堂……!”
  艾:(突然十分暴力地向她尖叫)妈妈!停止!!
    (费停止歌唱。她像被伤害,混乱。她像先前般放任尽了,她所有的精力都流掉。艾妮丝很快地遮盖嘴巴,顿时觉得刚才的吵闹十分惭愧。有一段沉默。白赖恩过去左面走廊。祖走下台前走廊,坐在栏杆上)
  费:(很温柔,十分弱)把它们拿走。拿走它们。射杀牠们后再埋葬。从有病的牛身上是挤不出干净的奶。你可以吗?
  艾:不可以,妈妈。
  费:它们对任何人都没好处。站在这儿,站在这儿,发出声音以为有任何作用。就算肚子爆裂了,里面也不会有甚么好东西。祇是很多坏牛奶。把它们拿走吧。你去把它弄妥。
  艾:知道了,妈妈。我会的了。
  费:它需要关注。
  艾:我们可以应付得来。必要时我们可以卖掉部份地。
  费:可是不能卖屋。
  艾:不,不会卖屋。我们要保存那房子。
  费:你说……刚才你说是几呢?
  艾:哦……大概四点。四点十五分。
  费:克拉?克拉?
  艾:不,妈妈。我是艾妮丝。
  费:弄痛了……现在有点痛……
  艾:我知道,妈妈……
  费:制止它。立刻制止它……
  艾:我给你一些药。
  费:好的。还有一些茶。我可否用茶来吃药?
  艾:可以,妈妈。可以的。
  费:祇喝一杯。不要浓的。
  艾:是的,妈妈。我替你弄。(她放开费的手去弄茶)
  费:(──突然惊惶)艾妮丝……!?(她伸手欲与艾接触,在空气中找寻她的手)
  艾:在这儿,妈妈,在这儿。我只是去弄点茶。
  费:好的,没问题。(她又惊惶)艾妮丝!
  艾:(拿上一湿毛巾,扭干)妈妈。我在这儿。(她走往费,用毛巾擦她眼眉毛位置)不要紧。我拿茶给你,然后念信给你听。
    (史提夫在结他上弹出“Good Night Irene”,马克走向台右下面,访问区)
  费:他们现在在那儿?
  艾:让我查查日历。
  马:我不想再谈论它。不停讲关于它不会有任何好处。我是说。这祇是字句而已。不是吗?小小的镜子,你一直把它挂起来,好象它有甚么作用似的。你替它们安上称号。这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这个是破烂……你可以把它看透。不过,一切都在乎你怎样看它。是吗?(美琪上)
  费:他们说几时会来?
  艾:让我看。今天是五号。对,五月五号。
  美:我打电话回家。我告诉他们我已顺利来到此地。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我想跟爸爸谈谈。但他睡了。他现在常要小睡。每天早上他七点钟起来,然后到教堂去。他一生中──从他结婚到现在──你没办法可以把他拉近教堂去。现在他已七十五岁,而也每天早晨都在教堂。我问他为甚么,他说这是他跟上帝之间的事。这是甚么意思?
  费:他们说几时会来呢?
  艾:对啦!墨西哥。他们今天应该走过墨西哥的正中间。
  费:他们走动很缓慢,你觉得是吗?
  艾:这对他们也是困难,可以想象到。尝试把这么多事物组织一个家庭,整整一个家庭及其它一切……你绝对不能拋下一切就离去。尤其是当你住在异乡,好象他们一样……
  白:我问其中一个医生。我说,为甚么我会这样震动呢?他说他不知道……我说,这……会不会是种症状,又或者是因为那些药?他说不是。那我说,那么,为甚么呢?我好象完全不能控制它似的。我感觉没事而我却震抖。
    然后他说,试想想以前有没有同样的事发生过……那些类似的事。但我想不起来。过了一段长时间。然后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是──噢── 五岁。我爸爸带我去游乐场。我们在火车上失散了。我不停尝试问人方向,但我没办法说话,因为我震抖得很利害。这因为我很惊怕。这……嗯……这就是我现在震抖的原因……是不是?
  费:(十分痛苦)艾妮丝──!艾妮丝。
  艾:是的,妈妈,在这里。一切没问题。
  费:艾妮丝!那班畜牲……
  祖:我现在常做梦。每个晚上。我造的梦都是很大的。我从来都没这样做梦。但现在每个晚上都是很大的。我以前所认识的人都全走进我的睡房,不停谈话,谈话,有时候唱歌、跳舞。在我床边周围舞动。而我要起床与他们一块儿玩,但我不能。被盖很重把我压着我不能动弹。去救我自己的生命。而他们不停讲话,叫我的名字,低声私语但音调很响,刺痛我耳朵……。“亚祖”然后又叫“亚祖”然后又大笑大唱,而我认识他们每一位,跟着他们拉我的手,脚,而我仍然不能动。我自己也笑也唱,像他们一样,在里面,内在地方,其它人听不到的……而这样刺痛得好厉害,但我感觉不到。接着我向他们大嚷,向每个我认识的人,而他们也一样听不到我,然后那房间变得越来越光亮。光亮到我不能再看到任何东西。没有一个人。甚至我自己在内,全部消失。一片白色。一切消失。
  费:艾妮丝……!
  艾:是的,妈妈。
  费:他们说几时会来!
  艾:我不知道,妈妈。很快,很快。
  费:祇要我们知道……祇要我们知道他们会来。
  艾:这,当然他们会来。你等着看吧……一个下午,我们会坐在这儿喝着茶,那扇门会像飞似的打开,好象天堂之门,而他们就在那儿……(她从小瓶中取出一药丸,把它放在茶杯中)……一双孖生的小天使和我们有双大亮眼睛的小女孩。妈,你等着看吧。你等着……
    (她拿那杯子给费,发觉她已睡着)
    妈妈?哦,妈妈。
  白:(走向贝)跟我跳舞,宝贝。
  贝:我的荣幸。
  美:祖?
  祖:美琪,我们一定要告诉他,我们一定要告诉他。
  艾:安睡,妈妈……安睡。
  马:一会儿就没事啦。这祇像是要永远下去。
    (灯光淡出)
  
  ──第一幕完──
  
  第二幕
  
    晚上
    音乐声从客厅中传出来……那是一段“Don’t Sit Under the Apple Tree”的录音。贝华莉独自一人起舞,白赖恩坐在沙发看着她,马克在厨房中拿取牛奶
    台灯亮时,观众注意力在前廊范围坐着的美琪,她凝望着日落,祖手拿咖啡上前。
  
  祖:天已渐渐黑了,美琪。
  美:(很遥远似的)很美。
  祖:是的。(停顿)你不能整晚坐在这外面的,对吗?(美不答)我拿了咖啡给你。(美接过)
  美: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祇需要点时间。
  祖:我替你拿件毛衣来。
    (祖返回屋内,走向台中上面的房间,坐下。观众的目标转移到客厅范围,那里面好象有个小派对。贝华莉仍然在舞动,白赖恩享受其中每一分钟,马克则相反)
  白:贝华莉再喝一杯后就可以把伤痕给我们看。
  贝:奖牌,是奖牌!不是伤痕。
  白:好吧,我们不会争论观点与角度问题。
  马:(给她一杯)我不明白。
  贝:跳舞比赛。这祇是让我们尽情放纵的一个借口。冠军、亚军、季军……有时拿到台风奖。我喜欢让白赖恩知道这一切。
  马:我不知道你说到那里。
  贝:你看。(她拿下一耳环)比得,忘了他姓甚么鬼。钻石。真的,很单纯的,十分理想的一个建筑师。甚么形状接着用途等名词……我永远不会明白。(她把耳环拋回大手提包)
  白:(用奶作敬酒状)向比得的!
  贝:(喝下)许多的其中一件。(她再拿下一手镯)这一件是铜造的。一个在科罗拉都温泉的医生。说这是可以医治我的关节炎,而他会负责我日后的一切。他没有。(把手镯掉在地上)
  白:(敬酒状)科罗拉都温泉!
  贝:(喝酒)其实,我没有关节炎。(她指向胸针)这个,天晓得。家传之宝,我是否愿意成为其中一件收藏品。免啦!谢谢!(拿下一条金属项链,上有一牙形物体,她作圆环的摇动项链)叫CLAUS。好象是娜威鲨鱼牙吧。一千零一个位置,每一个需时数小时。我办不到。(她把它掉下)
  白:我也希望你没做到。
  贝:但我尝试过。(再拿出另一玩意,与刚才看到的那个很相似,但比较小)CLAUS的弟弟。如果最初时你不成功那弟弟亦算了。(指向手镯)一个住在巴黎的俄国人。(另一手镯)住在莫斯科的法国人。(脱下一带在手肩的手镯)Ah!在纽芬兰的特尼西亚人。是真的。我们在机场相遇,接着在半空中机舱造爱,他还穿著草裙子。(掉它在沙发中,再拿出两顶头冠)两个来自非洲的迷人女郎。没有评语,谢谢。(掉在沙发中)噢……对啦。JEAN JACQUES系列珍品。(拿掉几件其它的)JEAN JACQUES。JEAN JACQUES……(重复五次)你可以说我要他因为他拥有一切。你错了。有很多很多我还不能插手染指。(干杯状)这一大杯向JEAN JACQUES干啦。
  白:(也干杯)JEAN JACQUES!
  贝:(有点飘浮)我有点醉意,我努力过的。亲爱的白赖恩,我的确努力尽我所能。(向马)你是学者,文化之士。甚么是矛盾互不兼容的准确偏差?我努力过,他们努力过,我们大家都努力过……
  马:这不叫一种偏差。这叫做配合。
  贝:不,不是这么回事,一次都不是。他们整堆人中间没有一个可以跟我配合。没有一个是真正会跳舞的。全部都跟不上音乐,死板不懂拍子,笨手笨脚的蠢蛋……大部份都是没劲儿“衰退”的一群,甚么都不愿做,祇老坐着等音乐一首一首的播完。还有甚么?噢,最后的,我最心爱的裙子。这里有个洞,那边有脏渍,还有沾了牛奶的一幅烟渍,泪渍……眼看不出的污渍,都不能清除……甚至我不认识的人。
  马:像给人脚踏过似的。
  贝:是的,一次又一次。缝过、绑起过、包起过……它老是要来再试。贪心的小女人。这个是一流的,那个穿得毕挺的男人坐在火车里。他把手放在我这里,在大腿上,嘴巴不停的重复,“信任我,信任我。”他边讲边在大衣下自己玩自己。
  马:这真可悲。
  贝:噢,我不知道。我想他喜欢我。你看不是吗?那车厢里满的是漂亮迷人的女人,这混蛋偏选中我。
  马:你一定是他喜欢的类型。
  白:马克!
  马:对不起,我冲口而出。
  贝:不要紧,没问题。
  马:很有问题,这些话很恶心。
  贝:好吧!很恶心。忘掉它。这向他们全体致敬。年青、老的、黑的、白的、黄的、跛的、强壮的、低能的、贫穷的、富有的、小人物、大人物……全部人。这是希望他们能够有个较好的出身。
  马:(拿外衣向门外欲离)我到外面走走……
  贝:噢,不。如果你老是离开这房间,那我们怎么才能互相更了解呢?
  白:马克,不要走。
  马:我需要些新鲜空气。(他开始走)
  贝:不。留下可以吗?请你留下。(她拿香槟酒瓶)
  马:请甚么呢?你不需要我在这儿,你有一个很崇拜你的观众。
  贝:不要这样。我们开一下香槟喝,我暂时闭嘴。
  马:谢谢,不过我已经告诉过你……
  贝:(用力把樽塞拿出)这是高级酒。祇是我看起来低级。没骗你,你真的不想要……(酒塞弹出,贝不小心地把香槟弄湿马)……喝点酒?
  马:(湿透了)不要,谢谢。
  贝:(十分尴尬,半痴笑半哭状)噢,天呀,对不起。如果提到令人讨厌的人。我有点作闷作恶的感觉。
  白:(走向她,安慰她)贝华莉,你很美。我走进来时早该发觉的。
  贝:我很累,又醉。
  白:而且很美。
  贝:(俟向他一回)我会很想念你,妈的,你这混蛋。
  白:我也会很想念你的。
  贝:(对马)看我干了些甚么。(她想替马脱掉外衣)
  马:(不就范)没问题。
  贝:怎么会没问题呢?我弄坏它。
  马:好的,你弄坏的。
  贝:我给你送另一件来。
  马:不用,清洁干净就可以。
  贝:污渍不会清除的。
  马:请你,不要。
  白:(抢过积克把它拋下)天呀,祇是件积克。两袖,一条领,一块布料。这可能祇是在随便一个工厂的机器造的。我们为甚么在这儿浪费时间?
  马:白赖恩,不要紧张,轻松点……
  白:不,不轻松。一点都不能轻松!在现在这一刻,一千二百万颗星星正在这有限度的宇宙的三百六十度范围中收放闪亮星光。不轻松!在现在这一刻,一打出产自长岛的生蚝被搁在芝加哥某一实验室里──还跟着千里以外潮水涨退节奏开合牠们的蚝壳。不能轻松在现在这一刻,太阳可能被猛烈踫撞不受控制,蔑视大部分有系统宗教信仰──骤然冲向一庞大星球撞击,这撞击被三个甚至连车轮也没发明的远古民族同一时期预卜了。就在这一刻,一个头脑简单的墨西哥农夫,正在他的血管里播种子,满希望在霜雪没把它冰死之前,种子在他身上开花结果!而现在我们却站在这儿,三个天才横溢脑袋的合拼精力,聚精会神关心这件妈的外套。(他拿起积克,交给马克)
    我的天。我向你保证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马克没有反应。白赖恩走向贝,把她双手接过)来吧,可人儿,我示范舞蹈能手是怎样。
    (他们开始跳Lindy,白扭开录音机,“Don’t Just Sit Under the Apple Tree”正在播放)
  贝:(边笑)白赖恩!停止!
    (突然白颤抖摇晃。透不过气来,他开始跌倒,努力自制,还是跌倒)
    (贝走向他)白赖恩?!他没事吧……?
  白:没事!没事。不会有事。我很好。他走路、他说话、他跌倒、他爬起来。生命延续下去。
  马:让我帮你。
  白:让我自己清静一下。
    (白很小心地走向睡房,但却踫撞到一枱角。贝担忧地看着马)
  贝:你是不是应该……?
  马:不,不行。
    (马不动,他像冰似的,吓怕了。他摇摇头表示“不”,然后转身走开。最后,贝跟着白走向睡房。贝离去。马拿起酒瓶,关掉录音机,坐下开始整瓶酒喝。
    同一时间,艾妮丝走向台右下走廊范围的櫈子,这变成她接受问题的演区)
  艾:(向访问者说)我不应该久留。
  访:(在台左下櫈子,仍然佩带咪发言)好的,我们也不会要你久留。
  艾:你说你想见我,那边有人吗?
  访:有的。
  艾:我不知道我有甚么可对你讲的。
  访:这……
  艾:昨天医生看过她。他们说会替她换一种药,之后的情况,他们就不大肯定……噢,他们一定已跟你提过。
  访:是的。
  艾:噢,那……那你到底想知道些甚么呢?
  访:对的,我们想知道多点关于你的事。
  艾:(差点笑)我?噢,这点……(关始有点为难)为甚么?我已经做了所有事……所有护士小姐叫我做的。我一直都很小心去……
  访:不,不,不是这点。你照顾得她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我们都知。
  艾:那……还有甚么?
  访:祇是,我们有兴趣知道你到底怎样。
  艾:(放松)噢,我很好。你是不是这意思?我很好。
  访:是的。
  艾:我很好。
  访:那就好。
  艾:是的,我有点儿累,有时候还有点头痛……我经常头痛的。
  访:哦?
  艾:是的。很严重的头痛。妈说这是心理作用。她说如果我能集中精神,头痛就没有的。
  访:好了没有?
  艾:事实上,好了。不是立刻,但过了短时间……
  访:你现在还有没有?
  艾:甚么?
  访:头痛。你还有没有?
  艾:我不大清楚。我以前经常头痛。现在有时候我不清楚我到底还有没有头痛──直至它完全好过来。你习惯了它,根本不觉得有甚么分别,除非它是完全消失。而我……你到底想问些甚么呢?
  访:告诉我关于克拉。
  艾:甚么?
  访:克拉。费莉丝蒂对我们说过……
  艾:克拉。
  访:你的妹妹。
  艾:噢,克拉……
  访:是的。
  艾:克拉是我的妹妹。
  访:是的。
  艾:(十分勉强)我们很亲密。一家人。尤其是家父去世以后。当时我们还是小女孩。妈妈很努力工作养活我们。我们有农场。那儿是很美的地方。很大,旧房子……1873造的老房子。还有很多地。当时那环境好象很大似的……我就还小。那日子我们都快乐。然后克拉……有一个男孩……而,克拉就离开了我们……就这样。她很像妈妈。他们俩个常斗嘴,吵架,还互相乱拋东西……不过她们相处倒不错。
    克拉长得很美。我要躲在自己的房里。当她们吵嘴的时候我很怕,但……我也不知道……突然他们停止吵架,妈就很夸张的张开双手,咒骂她腹中怀孕的日子,而克拉就笑,妈妈也笑,然后她就紧抱克拉……而我们全部一块儿笑……我现在还听到我们那些笑声……但克拉离开了。自此就听不到她消息。差不多有一年。那是我们毕生感觉最长的一年。妈妈在等,又等,但克拉没有来信,没有回来见我们……甚么都没有。终于有一天早上,我们收到一男人从路易士安纳州打来的电话。那儿有一意外……有件事发生。克拉死了。他们当初以为她没事,但她流血不止跟着……这一切我记得不清楚啦。
  访:但这些克拉写回来的信?
  艾:对啦!你知道吗,克拉死后妈妈才开始病倒。突然间她“老”了,其实她不是明白吗!但她好象放弃,我没办法把她挽救出来。克拉或者可以。但我不能。我们丧失了农场、房子、一切。真是祸不单行。
    那些信……噢……是几次手术之后。妈从医院回家,她非常开心。她比以前健康多了。她笑,甚至开玩笑,跟我闹着玩,就好象从前的她一样…… 然后她告诉我在医院她写了一封信……给克拉……妈说她还是对她很好,已经原谅她没写信回来和我们保持联络,妈还叫她回家探我们,把她的孩子带回来……克拉当时已经死了好久啦。
    我不知道能做甚么。我尝试跟她讲……我试过……但她不肯听我的……
    还有,当然没有任何回信。全无回音。妈每天都问有没有派信。每天我要告诉她没有,甚么信都没有。有一天。我一直都希望妈能忘记,但她不能。当过了好久没有信,她开始恶化。她不肯交谈,肯说话的时候就责骂我妒忌克拉,是我把所有信收起来,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做些甚么……所以……
    (停顿)
  访:你写这种信已经写了多久?
  艾:差不多两年……你不是对我不高兴,是吧?
  访:不是。
  艾:这些信对她的意义很大。对她很重要。是让她可以有点希望。拥有一些东西是必需。人是「需要」拥有一些才能支持下去。
  访:是吗?
  艾:是的,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们能等候长久点,一定有结果发生。噢,并不是说妈妈会好转,但定有些事……。
    所以我写那些信。我不介意。完全不困难。我在书及报纸中看到多少概念,然后我虚构一切内容。有时候我祇是随便写我脑海中想的。你知道吗?妈妈已经不太注意听信中写甚么。她就这样听我念。她曾经有留意。这是我唯一跟她交谈的时刻。这些信是我能跟她交谈的时刻。但现在信里面写甚么都变得不要紧了。克拉快回来已是事实了。
  访:当克拉不会出现,怎办?
  艾:噢,但我想这不会发生。我意思是妈妈她……她不会…… 我意思是,就算她……
  访:你是说她来不及发觉真相,就可能去世。
  艾:(点头)是的。
  访:艾妮丝,那到时「你」会怎样做?
  艾:(被这问题弄得意外地,她望着他良久,然后……)那些信使她快乐。
  访:可以吗?
  艾:(更混乱)我不知道。
  访:艾妮丝,对于你啦,怎样?
  艾:我?
  访:这使你快乐吗?
  艾:我?
  访:是的。
  艾:(她轻轻的触摸头部)对不起,我……我需要回去。
  访:艾妮丝?
  艾:现在她有时候做出一些行为我也不明白原因……我……(意图谴责对方)她的痛楚更甚。你给她的这些药物……完全帮不了。
  访:是的,我们知道。有必要再次把她搬回疗养院来。
  艾:但,你不是说过……
  访:我知道。
  艾:那现在呢?
  访:很难说。
  艾:不。
  访:我也难过。
  艾:不,你不会难过。你不会了解何谓难过。你把她放在一些房间,你再替她施一次手术。你用仪器把她包扎起来。胡乱在病历表上涂写。然后你就走。你对难过一点都不了解。
  访:我们也希望这不会拖延下去这么久的,但信我,我们没甚么可以再做的。
  艾:但我不「要」这再继续下去的。你答应过我的……这不可以再下去!现在她就算睡着,她也造梦。我知道的。我听到的。你祇会讲等几天,等几天。但已经拖了不知多少星期、月份……冬天,现在已是春天……
  访:她的意志很坚强。
  艾:(差点笑出来)噢,对的。我知道。
  访:有时候坚强意志足以使一个重病垂危的人生存很久。
  艾:可是为甚么?为甚么呢?当这样做会使人伤害这么深?为甚么她要这样挣扎下去呢?
  访:她在等克拉。
  艾:(呆住了)甚么……?你说甚么?
  访:这是我们所谓“一个交易”,她脑海中决定了除非克拉回来,要不然她不肯死。
  艾:(否定它)噢……不……不……
  访:……这绝对容易成为原因。你已经把信的事解释了。
  艾:……不……不。
  访:艾妮丝……?
  艾:……不……不会是真的……不是真……
  访:或者不是真的……
    (在别墅内,费莉丝蒂慢慢醒过来,她喃喃自语)
  费:……克拉……
  艾:有希望不是错的……
  访:艾妮丝……?
  艾:……等候着……
  费:……克拉……
  艾:……不……她不能……她不能这样做……她不能。
  访:艾……
  艾:(起来)不,求求你。我要走……我要回去……
  访:听我的……
  艾:不!……我不要。
  访:明天还会回来吗?
  艾:明天?
  费:……把它们拿走……
  艾:是的……
  费:把它们拿走。
  访:好吧,好的。
    (艾妮丝很快的转身,走进屋子去。
    灯光在访问区淡出。
    同一时间,亚祖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向美琪,在她身上披上毛衣,在额上吻她。在厨房中,艾走向安慰睡得不好的费)
  费:……克拉?……克拉?……克拉?
  艾:……是的,妈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注意力转移到前廊区)
  美:(十分静悄地)我找到一幅我们在纽约拍的照片。小孩。我们祇是小孩,笑着的。在中央公园我倒立着。你穿著制服。我们拥有些甚么?一月份几天而已。一个小小的盒子照相机,有点坏的,常常失灵,你每次都小心用它。
  祖:你一向都很神经紧张,你常常都不能停止笑。
  美:我在照片中很美。我的头像石头那么硬──用头倒立,手倒立,翻筋斗──还记得吗?当时我很疯狂。我可以赛跑,又能唱歌……甚至有一年演出舞台剧──《红磨坊》。
  祖:你被人淘汰出那剧。
  美:我没有。
  祖:你是被人踢出去。
  美:没有。
  祖:你根本没得选择。
  美:好吧,好吧。不是我错。他叫甚么名?
  祖:我不知道,他好象是甚么副校长。
  美:那贱人用手不停在我身上抚摸。(她差点笑出来)
  祖:你当时好美。
  美:我挺喜欢的。
  祖:你用拳头打他嘴巴。
  美:我好怕,我还能做些甚么?
  祖:你是被人淘汰的。
  美:我是被人淘汰的。
    (说话慢慢像撒发出似的,他俩重拾以往共同的生活琐碎片段,寻找一些实际背景)
  美:我真的怕,我还是一个处女。
  祖:我们结婚前我一直没侵犯你。
  美:我渴望你有的。真的。
  祖:你妈一定会把我杀死。
  美:我们去了纽约
  祖:有时候在康纳狄克州,跟史提夫一块……
  美:他记不起来……
  祖:在秋天,在普利茅斯……
  美:我跟史提夫讲过,但他好象忘记了……
  祖:周末时,当我可以放假休息……
  美:他应该有兄弟姐妹的……
  祖:我们不能再有。
  美:我知道。
  祖:他们问我那些问题。我很尴尬,但我还是回答。他们说不,不要再有孩子。
  美:这事伤够我心,我哭过……
    (在厨房内,艾开始对费说话,费仍睡着)
  艾:妈……妈……?
    (费继续睡)
    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你,你会听吗?如果我说实话,你会不会以为我说谎?
  美:(与祖继续)……我哭了。
  祖:我把这房子建造。
  美:在郊外远处,我想……远远的地方。
  祖:我们说过,要「拥有」一些东西。现在那房子怎样呢?
  艾:(对着仍睡着的费讲)我记不起那些好日子啦!妈妈。我一直想我们有样东西可以缅怀的。但我记不起来是甚么。我祇能记得的是这……
  祖:现在那房子怎样呢?
  美:那房子好美……
  艾:这……
  美:有三个睡房……
  祖:一个半浴室……
  艾:……这种拉拉扯扯,你推我让,互相伤害……这是我祇能记得的。
  祖:全部我自己做的。
  美:最初两年,没有一样东西妥当。
  祖:你是甚么意思,没有样东西妥当?我做得不错,非常好。
  美:(温柔地笑着)那些电线,屋顶又盖得不好,那些水管,我们从来都没有自来水……(祖笑)
  艾:一切都错。发生了甚么,妈妈?总有过一段日子我是爱你的。噢,妈妈,如果我把事实告诉你,如果现在才把事实告诉你,有问题吗?
  美:然后他们才造好行人道,去水管……
  祖:「那些」不能用的……
    (他们笑。在厅里,马在喝很多酒。贝从睡房进,她把白赖恩留在房中)
  贝:他还在休息。
  马:他会没事的。
  贝:你也没事的?
  马:一分钟比一分钟好。(他又灌下另一杯)
  贝:你可以骗倒我。(马向他示意)好吧!好吧!我离去。
    (她开始收拾东西),(在前廊范围)
  美:更多的房子,更多道路……你简直不能呼吸。
  祖:一个夜晚……就发生在一个夜晚……
  美:我们要加建篱笆。突然之间。篱笆……
    (在厅中)
  贝:你肯定他没事?
  马:他当然没事。祇是这死亡的事,贝华莉。有时候整件事变得很难搞。
  贝:我看到。
  马:是吗?白赖恩以善于将事物弄得有条理感到自豪。把东西置于工整,很难察觉到。我是说。给他十分钟及几千个字,他就让你觉得死亡对于他来讲是最好遭遇。你要不要喝一杯?
  贝:不,谢谢。
  马:对于白赖恩,一切都是文字。很难追得上。一个字母接一个,一段文字,一篇,一本书接着另一本书,总而言之,不要理会这一切是甚么回事。
  贝:这不公平。
  马:是吗?你们俩个整晚的表现,让我以为参加了婚礼。我意思是,我像任何人都喜欢开玩笑,但死人在我的开玩笑话题名单上处于很低的位置。
  贝:我们不要愤怒,我们会糟蹋你的隐喻。
  马:去他妈的我的隐喻!这是真的!(停顿。然后静静的)
    天呀!听我的。你以为你知道一些东西。你以为你「拥有」一些东西……
    (在前廊区)
  祖:更多房子,更多街道。
  马:而所有的都变得疯狂了。
  祖:这么多白痴的鬼东西。他们去了那里?冰箱、洗衣机、干衣栈、洗碗机,天呀!割草机、烧烤炉,三轮单车,四、六张草地椅子,一长躺椅──铝造的,最后──有太阳伞的白枱、吊床、酒吧、我在地牢安装上木板墙,我们把阁楼做好──起码,一半以上,我把隔热板装上──天井,加上帐幔……天呀,放弃的是很大的牺牲。
  美:我不想再谈论这事。
  祖:你没发觉以前,一切你「拥有过」的都失掉,不一定是它曾经是属于你,但当他消失时你定会感觉得到的。
  美: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想再谈论这事。
  祖:(他转离她)好吧!好吧!我们不再谈论这事。
  美:你会变得累,你会老的。我的手变得大。我变得太胖。我不知道这怎样发生,我记不起来。
    (在厅里面)
  马:……当我遇到白赖恩时,我在三藩市一酒吧外卖笑。就在那次伟大“夏之恋” 游行之后,你记得“夏之恋”---很多美国式革命游行的其中一次,甚至时代周刊都大?报导,然后点,然后就黯然收场。这样的“夏之恋” 之后,冬天来临。冬天是每个人都不愿意见到的时刻。突然间天气变得十分严寒。有人冷到饿死在街头。
  贝:听起来很可爱。
  马:多姿多彩──你是会应该喜欢的。反正我就像其它人一样,我很饥饿,十分彷徨……惨绝人寰。终于有一个晚上,其实每个晚上一样,我沿着市场街兜生意,我实在不善于做这种事的,但它可以使我交房租,而白赖恩走上前来……我当然不认识他……他走上前问我「时间」。明白吗?
    于是,我卖弄点小把戏让他领会这究竟需要多少时间完事和收费多少……我想任何人是送上来,而说出问时间这么老套借口的也值得付二十块的。
    之后他突然之间开始认真地在解释时间对他的价值问题……满口哲学!在市场街上我没有搞清楚之前,他已经深入地讨论历史,循环及直系结构,希伯来和希腊罗马行为,重复观念……甚至时空歪曲理论!天呀!我想我得到一个真正的白痴!
  贝:没错,你的确是。
  马:他不停滔滔不绝说话而我想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对像,因为已经太晚了,我肚子又饿,我要吃东西,但我不能「摆脱」他,我走开,他也跟着我一块走。我跑进酒吧「他」也进去。一间真正的下流色情酒吧。我想这一定把他吓跑,对吗?没事。他根本不「察觉」身在那儿。有人几乎在桌子上干起来而他却对我大谈亚里士多德论调及圣汤姆士之罪恶定义……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一切!我以为我也疯了。最后,我说:“听着,老兄,我好久没有吃过东西,而加上我正头痛。在我没有饿死之前我们可不谈谈生意?”
  贝:他接着做甚么?
  马:他请我吃晚饭!我不敢相信。我是说他究竟想在我身上打甚么主意呢?之后他没停止说话。永远没有。
  贝:很精彩。然后他就走。
  马:对。
  贝:他没有在你身上要甚么吗?
  马:不过他离去以前,我偷了他的钱包。
  贝:我常常警告他,不要跟陌生人交谈的。
  马:不要紧。因为第二天我还给他。我不知道为甚么。我做了。这就是我认识他的开始。我对他做的一切产生兴趣──虽然结果是一无是处。但他又像处理得很好。他给我一房间。我随时都可以用。我开始再看书……我替自己想,天,我真的可以做点事。像得救似的!我们没停止地交谈……字句等如意念、等如行动、等如改变、等如时空、等如自由、等如……这个,谁知道?但问题是……我不知道问题是甚么。我在说些甚么呢?
  贝:死人。
  马:没错!我意思是,完全正确!
  贝:正确甚么?
  马:我意思是完全不足够!一万页分行别目的垃圾……这祇是字句。我们在这儿死亡,小姐。就是这意思。我们像苍蝇般飞倒下来。看看你的四周,一个字后又一字,一生命后又一生命……嚓。消失,死亡。不要坐在那儿让你屁股掉落来而你又否认。因为你不能。
    白赖恩看着我时我就在他眼中可以看到。最后一个时刻随时都会来临。你可以用药丸、注射剂和棉花棒及X光跟他玩玩游戏,但这不能改变甚么。你可以抹掉粘液和血水,尿及粪便,你可以烧毁床单,消毒他的衣服,但这仍然存在。你可以在他身上嗅到。你可以在我身上嗅到。当你跟它接触时它就浸入你双手。它进入你的血液。它被困在他体内,填满他的脑袋,在他皮肤下,在他口里。你可以在他整个人中品尝到,你可以咽下它和感觉它在你肚中像一道沟渠般流动。你晚上醒过来你震抖又吐。你尝试把它呕出来。但你不能够。它去不了那里。它留在你身体、在每一个字、每一接触、每一行动、每一天、每一夜,它跟你一起躺下,留在你里面。这是恶心讨厌,但又柔软且腐烂,而且它也在杀害我。
  贝:这还把他杀害。
  马:没错,小姐。我们部份人要亲眼看着。我们部份人要活对着它,然后事后清理。我是说,如果你要的话,你可以像一棵鬼圣诞树般用华尔滋舞步进入进出这里,但我们有部份人要留下。这部份人留下来有一段时间。而这绝对不容易事。
  贝:我们有部份人绝对不介意跟你换转位置。
  马:我们有部份人就已经全不关心。
  贝:甚么?
  马:有部份人已经漠不关心。
  贝:马克,你蛮可爱。除了我之外,你是我所见最自私自利的混蛋。
  马:哦,好极了!这就是我需要的。对的,老板。这正是我需要的。
  贝:你是无任欢迎!
  马:你看,你看现在是不是时候,你该收拾回你的白痴纪念品,然后离去?
  贝:过时……落后了很多。那标题挂起而我就看到“没用的”印满了在它上面。让我告诉你一些事,像一个妓女跟另一个妓女──你怎样利用你的屁股是阁下的事。你可拖着它流连在每一沟渠,从这儿一直走到摩洛哥。你可以把它交易,卖掉,甚至送给人家。你可以套上在棋杆上,把它涂成蓝色,或是你喜欢把它割掉。我不关心,我甚至可以示范最佳的途径。我就是这样的一种人。但白赖恩不同。因为白赖恩是愚蠢。因为白赖恩是盲目的。因为白不知道你从那里来,你是甚么背景,为甚么或是怎么样来的,又甚至你究竟要往何处。因为白赖恩就是需要你。假如这对于你还不足够,那你要使自己脱离他的生命──快。你拿回你的脆弱感性,以及你的恐惧及讨厌,如果这是你一切感受的话,你收拾好这一切后离开。
  马:这样简单,哼?
  贝:是的,这样简单。圣诞节来一张咭,他生日打一电报来,或者几年间打一电话来……如果他还生存。不过要他的病恶化才打。当金钱、时间、和身边的人消失得很快,比你欲要关心去数数他们存在与否更快,而且原因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有力,而你亦不再记得究竟为甚么……为甚么你离开对你说过爱你的人。你做你要做的,因为我爱你。而你再记不起来你到底以为自己要做些甚么,又或者究竟你以为自己是谁有那般重要,甚至你不能再作久留说声再见,又或者是找出你到底跟甚么东西说再见……那时候你打电话,因为你想知道在某地方,没有甚么好原因,那里有个可怜愚笨,自欺的人,他已发出体嗅、腐烂、死亡,但仍然信任你。一个人能关心别人。天呀!难道这还不够吗?
  马:你要这问题的答案吗?
  贝:不。我要你把自己整顿一下,或者远离他。
  马:就离开。
  贝:是的。
  马:我不能。
  贝:为何不能。
  马:他快死。
  贝:他不需要你才能死。他自己可以完成。你还年青、聪明、不算难看……在淡市中你可能成为抢手货。为甚么逗留在此?
  马:我不能离开他。
  贝:为何不?
  马:我欠他的。
  贝:甚么?怜悯。
  马:不。
  贝:那是甚么?甚么呀?你没有理智,马克。我是说,你在这里得到甚么?
  马: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得到。
  贝:那到底甚么叫你留下在这儿?你自己也说。他祇是个又累又病的老人……。
  马:我没有这样说过。
  贝:……一个又疲累,又老的玩物,满脑袋充满虚伪思想,连尿也忍不住……
  马:甚么?
  贝:一道不能出水的沟渠,他就是这样。
  马:我没有这样说过……
  贝:有,你有说过。垃圾。你不能忍受看他。你不需要这样做。你不需要让这种骯脏,腐败的污秽物把手弄到不干净。除非你是需要那些钱。他是怎样做的──按月付钱给你?还是视乎你的付出有多少?
    (马克突然打她的脸。贝立刻掴他──很重──几次。
    马克呆住了,贝也呆了。贝华莉再掴他。马克仍然不动弹。他好象根本感觉不到甚么似的。贝华莉继续掴他,一直到他感到痛楚。最后,马克叫喊一声像倒下来)
  马:我不要他死,我不要……请……。
    (贝走向他不在意地用手抱着他)我不想他死。
    (祖在左方上,美琪在右上)
  祖:美琪……?
  美:(走过左上)我在这儿,祖。没事的。
  祖:美琪……?
    (在厨房中)
  费:克拉……?
  艾:妈妈,是的……
    (对白重叠,从三演区发出)
  美:我在这儿,祖。
  贝:不要紧的……
  费:克拉……?
  艾:是的,妈妈……我在这儿。……
  美:现在一切没事……
  贝:一切没事。
  艾:一切没事……
  美:嘘……
  贝:一切没事。一切没事。
  美:嘘……(停)
  贝:(轻轻的)希望,宝贝儿。这是你所拥有的。一种极坏情况的希望。它们偷偷爬到你身上,在你不为然的时候。你想或者这不会发生的。你想或者你会找到一些解决的途径。一些仍然活生生的字眼,一些可以使一切改变的字眼……或者,或者,或者……
  费:(醒过来)克拉……?
  美:一切没事……
  艾:是的,妈妈……
  贝:一切没事。
  美:嘘……
  贝:请你,宝贝儿。你欠他祇有一个人情。不要伤害他。不要用你的希望来伤害他。(马克退离贝)他需要一个人。(马克不回答)对的。这也是我的答案。(她收拾她的东西)再见。宝贝儿。
  马:等一等……。
  贝:不,不。再多两分钟我就会和你在地板上跳舞。
  马:我也许不介意。
  贝:也许不介意?你一定喜爱的。
  马:好吧。我定会喜爱的。
  贝:替我跟白赖恩说再见。
  马:你不想见他吗?
  贝:不,我要赶飞机。我要在头晕还没有发生前到夏威夷。(她停下来回头向马)真奇怪,他常犯同样的错。他常常关心一些不该关心人。
    (在厨房区内)
  费:克拉……
  艾:妈妈,发生甚么事?
  贝:再见!
  费:克拉……
  艾:有一天你坐下,你被捉着……你在某地方被困在一椅子里……在一处不知名的房间里。被困于慢动作中……
    (贝在左下离去)
    ……倒在地板上拖行,听着窗及门的声音。有时候很难记得到底听的是甚么。一声哨响,或者……一声叫喊……有人大叫你的名字。或者祇是几个字。几句仁慈的字句。一张往路易士安纳的车票……一封信……一些东西……
    (在走廊外)
  祖:本来一切都该是美好的。
  美:甚么?
  祖:一个农场。
  美:我们不能负担。
  祖:一个祇属于我们的地方。
  艾:一些东西。
  美:祇是去看日落。
  祖:每天有不同的工作。每天──不同的借口。一些东西生长。一些东西……全部都在一天之内。
  艾:一些东西……
  美:这应该是挺好的。
  祖:一些可以拥有的东西。
  艾:一些东西……
  祖:天呀,我们造那房子,在我们没造好以前,十五年,而它就消失。
  美:我们不需要它。要做很多工夫才保存它,比它的价值更昂贵。
  祖:或者……或者是这样。但它始终是一样东西,是不是?一件可拥有的东西。像再种一棵树,再造好一房间,我一直都看见我们的孙子。这到底还有甚么作用呢?不是立刻看到,但有一天,你预料,小孩子在跑动,在树下跌倒,之后它生长得很大,可以给他们爬上去,你可以从树上追小孩们下来,花点时间在房子的周围走动……
  美:(仍心在很远似的)那层房子不错。比较更近工作地点。
  祖:(开始十分不高兴)工作?屁。一年五十个星期在一电器工程公司。廿四年。
  美:我们中间时间也有过一间酒吧。还有那运油货车……
  祖:一个酒吧酒保和一货车司机。
  美:我们拥有那酒吧。是属于我们的。
  祖:过去了。
  美:还有那货车,我们也拥有过……
  祖:一切都失去了。天呀,那工厂也失去了。
  美:没有你。这一切都不能再继续下去。
  祖:二十四年。一年有两个星期在海边。一个礼拜圣诞假期……(停)跟我说话,美琪,跟我说话。
  美:甚么?我可以说些甚么呢?
  祖:我不知道。有一日一个人走上来。有一天有人走上来然后跟你说一切都完了。而我……我祇够够说的是“甚么” ……甚么是完结?我有过的是甚么可以完结的?是甚么?
  美:我们太容易放。我们没有认真争取。我们就是放弃……太容易……
  祖:我们要告诉史提夫,美琪。我们要面对一切告诉他。有一天一个混蛋上前来告诉你这一切已完结。甚么?我们有的是甚么可以完结的?
  美:(有点支持不住)我们。是我们。老天爷,不要让我说出一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我不想听到。每当我想到我会整个人发抖。还有多久?两个礼拜?三个?一个月?然后怎样呢?我还有甚么?一层房子里面摆满了家俬,但我不打扫干净,因为没有伴侣。满抽柜旧照片,一些我用结婚礼服布做,而不适合窗口用的窗帘……甚么?我该做甚么?每个晚上坐着看电视,睡着时咖啡也倒泻在沙发上,还在地毡上被掉落的香烟烧了洞?
  祖:美琪……。
  美:不,我要你回家。这儿是甚么鬼地方?他们把一切弄得挺好看。为甚么?你可忘记?我不可以。我要你回家。我要你每个礼拜有四个晚上到外面打保龄球,然后你回来时我可以向你大吵大闹,翻脸,你这混蛋。我要跟你争吵,使你带我去看电影,到你答应时我已经很伤心,没兴趣欣赏那戏。我要故意在浴室里弄到很吵,因为你太早上床睡觉,而我根本不理你是否睡着,因为我需要一个人,一个人每晚睡前都亲热我一下。我要很早起床,实在太早,我要让你知道这事,因为我要为你做早餐,因为你从来没有试过吃早餐,因为你要我很早起床来陪着你,和你谈话,而天气好冷,而我的背也痛了。我根本就没话跟你交谈,而我们从来都不交谈,那是早上六时半,每一早上,甚至星钥日也没问题……绝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因为我想要在那儿,因为你需要我在那儿,因为我需要你在那儿,因为我需要你回家。
  祖:美琪。
  美:回家,就这样,回家吧。
  祖:我不行,美琪,你知道我不能。
  美: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祖:我不能。
  美:你可以的。不要相信他们对你说的。他们知道些甚么?我们共同经历过比这更坏的时刻。你看起来很好。我可以看到。
  祖:不,美琪。
  美:你一天比一天强壮。
  祖:越来越坏。
  美:不,我是看得到的。
  祖:每一天,越来越坏。
  美:我们回家去,明天。我多订一张票。我们明天可以坐飞机。
  祖:不要这样做,美琪。
  美:我在屋里放了一张新椅子。你会喜欢的。是红色的。你常说我们该有张大红椅子。我为你准备了。是个惊喜。
  祖:不!这不行。
  美:我们换好衣服。我把头发弄好。我们到外面去。其它地方。我们需要些甚么?一些时间,就这样。
  祖:这不会改变了甚么的。
  美:不。这是太快了。太快了。我该做甚么?我明天的也记不起。这不好。我们到周围去看。可能我们会找到了小地方,我们喜欢的地方。
  祖:不。这是一切。这是我们拥有的一切。
  美:不。一些在更远的地方。不大。祇是一小小我们喜欢的地方。好吧,一个农场,如果你要的话。我不理一切。就明天吧!
  祖:(不高兴及不耐烦)明天是空白,美琪!空白!这不会改变甚么的。你不能祇弹一下手指头而一切都消失。你不能买张机票而一切就可走掉。是在这儿。现在。
  美:不。
  祖:看着我,美琪。
  美:不。
  祖:看着我。你想有魔术发生吗?这是不是你想要的呢?尽管去吧。让它发生。我在等着。让它发生吧!
  美:我不能。
  祖:让它发生!
  美:我不能。我不能。
    (史提夫从屋子里出来。美与祖看着他。美走离史。他静静的说,感觉到他打扰了甚么)
  史:唏,我现在准备好弹给你听了。如果你想听的话?
  祖:当然,我立刻进来。
  史:我不是玩得挺好,但还算不太坏。
  祖:好。
  史:(对美,经意地)妈妈。对不起。
  美:甚么?
  史:我抱歉我这样到处胡闹。我不是故意惹你不开心。
  美:没问题。
  史:是吗?
  美:(笑着,然后走向他)是的,是的,是的。
    (她双手紧抱他)
  祖:你先把结他弦子较好,我很快就进来。
  史:快一点,要不然我会失去勇气的。
    (他退下。过了一阵子,他调好结他,我们听到转来“GOOD NIGHT IRENE”的结他声)
  祖:我现在进去,美琪,我去告诉他。
  美:先跟我说。
  祖:甚么?
  美:告诉我。大声地说出来。
  祖:我快要死啦,美琪。
  美:(一刻)为甚么?
  祖: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像其它一切一样,我全不知道。进来吧。
  美:在里面我们可以做甚么呢?
  祖:试试。就这样。试试看,和它一块活着。看着它。不要让我自己独个儿面对。
  美:我不能答应……
  祖:不要答应。祇要进来吧。
    (美琪良久不动,史提夫继续轻弹结他。终于美琪转身慢步走向屋子。祖与她同步然后他俩一块儿内进。
    当他们经过客厅,马克看看手表,从沙发里站起来,走过书架。他开始替白赖恩预备一些药物,但他改变了目的,他拿起那盛满了药物的托盘,把它猛力拋掉。半响,白内进。)
  白:(看着那团糟)发生甚么事?
  马:没有。没事。我不小心。
  白:哦,我也是。
  马:甚么?
  白:我需要帮助。
  马:发生甚么事?
  白:我……哦……我睡着弄湿了床。
  马:快来坐下。
  白:我很难为情。
  马:我喝醉了。
  白:高兴认识你。
  马:坐下。在你没跌倒以前。
  白:(开始坐下,但停)我真是叫人讨厌。
  马:不,你不是。祇是湿了。
    (白伸手向马,他们拥抱。马克扶他去睡房。我们注意力转到厨房)
  费:(从梦中叫出来)艾妮丝。
  艾:(把一颗药片放进水杯)
    妈妈,如果我把事实告诉你,你介意吗?
  费:(醒过来)艾妮丝。
  艾:(当药物已弄好)妈妈,怎样?
  费:现在……是几点啦……?
  艾:不知道,妈妈。
  费:……混蛋……我们今天收到信没有,艾妮丝?
  艾:(现在这慌话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渐变得难以忍受)
    是的,妈妈……我们收到了……
  费:是克拉寄来的吗?
  艾:是的,收到了。克拉寄来的另一封信。另一封信……
  费:(好象她从来没说过似的)我越想克拉越寂寞……
  艾:(打断她)我知道,妈妈……
  费:你能不能念给我听,艾妮丝?
  艾:是的,妈妈。
  费:(像一留声机,回放一次)我越想克拉越寂寞……
  艾:(不能再忍受)妈妈,请你……
  费:我越想克拉越寂寞……
  艾:请求你!
  费:我很寂寞……
  艾:(一声叫)妈妈。(然后沉静)
  费:艾妮丝?
  艾:是的。
  费:我能不能喝点茶?
  艾:(恍惚地倒茶后小心地把杯放在费的手中)是的。
  费:(拿着杯子,但仍没有喝下去)你能否念信,现在?
  艾:是的。
  费:克拉写来的信。
  艾:是的,是的,是的。
    (她从口袋中拿出信来──她早一阵写的一封。她打开信封,开始念……)
    亲爱的妈妈,我今天从墨西哥写信来。最后我们终于离开沼泽来到干燥高原。经过这些雨水和潮湿后感到一种解脱……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机械上困难,今天我们处身于一小小但很美丽的村落……这儿是处可爱的小镇,生活优闲美好,它是座落于一座深山的山腰上,四野无人……一处很奇特的地方。这儿几百年来没多大变化,而不会再有任何变化,我想,就算是将来的几百年来临……
  费:(喃喃)……我的亮眼……女孩……
  艾:……白天我们可以看到很多事物,但晚上变得十分严寒……(艾看看费,构想一些字句于信中)……而我可以听到风吹声……在门外面,呼呼作响……呼呼作响……当我从窗往外看,外面甚么都没有……没有……妈妈……我想……我想因为我想念你,因为不能在你身边……还有……还有……不能捉摸着你……,所以感到心痛,……(艾支持不住及不能再继续)
  费:艾妮丝?
  艾:是的,妈妈。是的。
  费:现在是甚么时间?
  艾:哦,四……五……我不知道。
  费:(仍拿着杯子)我能不能要点茶,艾妮丝?(艾祇看着她)你能不能现在念信给我听?
  艾:妈妈……
  费:你能不能念信?
  艾:妈妈…
  费:克拉寄来的信?
    (停)
  艾:是的,是的。(她开始再读那信)
    亲爱的妈妈,我今天从墨西哥写信来。最后我们终于离开沼泽来到干燥高原。经过这些雨水和潮湿后感到一种解脱……基于某种无法解释的机械上的困难……(她继续念下去,与下列的事齐进行)
    (在黑影中,祖与白渐渐呈现,他们分别站于独立的区位,面对观众,好象对访问者说话般。
    音乐起。
  白:(走向台左下櫈)人经常不愿意放弃死心。他们是不是?他们以为这是种错误。他们以为这应份会是永恒……
  祖:(在右上)有几件事──我可以跟你谈谈的──
  白:我想这完全因为……
  祖:……你没有料到这会发生的。
  白:你没料到这会发生在你身上。
  祖:但这始终发生了。是不是?你做了甚么不重要,你不能阻止它。
  白:你尝试。
  马:(在客厅中)你一直在想,一定有方法摆脱这。
  白:你想讨价还价……做一交易。
  马:你不想屈服。
  祖:你想说不好。
  美:(在右上)……不好……
  马:……不好……
  白:你整个生命就过去──那感觉好象祇是一分钟。
  贝:(从台左入,走向走廊左面)你尝试记着你所相信过的是甚么。
  马:甚么是那样重要?
  美:是甚么?
  贝:你想你与众不同。
  美:你想怪责其它人。
  白:你想愤怒。
  祖:你想大叫,“不是我!”
  白:不是我!
  美:不是我!
  费:甚么时间,艾妮丝?
  艾:我不知道,妈妈。
  白:然后你想,有人应该早说过。
  马:有人应该很早以前就说过。
  贝:当你年青时。
  白:有人应说过,这生活……
  马:……这生命……
  贝:……这一生……
  白:这不是永恒的。
  美:几天,几分钟……这是一切。
  白:这有完结。
  祖:是的。
  马:这张脸。
  贝:这些手。
  马:这字句。
  祖:这不是永恒的。
  白:这空气。
  马:这光线。
  白:这土地。
  贝:这些你所爱的东西
  美:这些孩子们。
  贝:这笑容。
  美:这痛楚。
  白:这不是永恒的。
  祖:这从来没有意图是永恒的。
  马:今日。
  美:今日早晨。
  贝:今日下午。
  马:今日晚上。
  费:现在几点,艾妮丝?
  艾:我不知道,妈妈,是停止的时候,请你,妈妈。是停止时候。
  白:这些眼睛……
  马:这些你看到的事物。
  美:这很美。
  祖:是的。
  马:是的。
  白:这些你所听到的。
  马:这声音。
  贝:这音乐。
  史:我可以再弹给你听。不是很好,但也不算是太坏。
  美:是的。
  贝:是的。
  白:他们说你快要死了,而你说不要紧。但如果我是将死……我一定仍然是生存。
  费:甚么时间?
  马:这些你拥有的东西。
  美:是的。
  祖:这臭味,这抚摸。
  马:是的。
  贝:这味道。
  白:是的。
  美:这口气。
  史:是的。
  马:是的。
  白:是的。
  美:是的。
  贝:是的。
  祖:是的。
  白:这一刻。
    (长停顿。灯灭)
  
  ──剧  终──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账号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爱在华师大 ( 曾经也有备案 )

GMT+8, 2024-4-29 00:59

广告与合作请【联系我们】

© 2007-2024 iecnu.co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