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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葬礼》(校园魔幻主义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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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9 01:45: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布  景:长椅一把  置舞台后方中央
道  具:戒指  戒指盒
时  间:秋天
地  点:大学校园一角
人  物:小七  苡米  晓寒  晓东  方斌  



(幕启)
(黑场)
(流水声)
画外音:(小七的声音)你还好吗?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现在就要去见你了。我为自己做了一对翅膀,然后一点一点坠落。你曾说我是前世的玄鸟,为何我却无法扇动翅膀。但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你。我的爱只有一种形式:向下,向下——
我没有想到这个过程会如此漫长,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失去了方向,周围仿佛有千万只触手在缠绕我的身体,而每一个毛孔都无限地张开,尽情地吞噬,胀裂。可我并不难过,我对自己说,一旦睁开双眼,你就会站在我的面前。十八年来,你从没放弃过我,是的,从来没有,无论是在潮湿的南方,还是在寒冷的北方。你不必为我痛苦,只需再坠落一段距离,我就会很舒服。
你一定要等我,一定,也许再过几秒钟的时间我就会看见你了。因为我已经有窒息的感觉,因为我的躯体已经冰冷如水。我从未这样兴奋过,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是为爱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而我们马上又要相逢了,在离开你两个月之后,在我想完这句话之后。
(声音渐隐)
(灯亮,较暗)


(小七由舞台右侧缓步走入,神情恍惚)
小  七:谁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父亲,你能吗?我感觉这里的每一件事物都是那么熟悉,它们似乎长久地存在于我的记忆里。十八年来,我所有的幸福与痛苦皆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当我真真切切地抚摸着这把长椅,这儿的一切仿佛都和我息息相关了。
小  七:但是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记忆的源头是火,那样炽烈的火,从我坠落的那一刻开始燃烧,直至燃尽我整个身体。即使你,父亲,在我心中也只留下一抹模糊的影子,我甚至想不起你的名字,想不起你的面容。我一心要随你到阳光底下去,但无意闯进了永无止境的黑暗。我用自己最恐惧的方式寻找你,到头来却丧失了所有的回忆。其实记住或者忘记都只是一个结局,我和每一个陌生的人相遇,我和每一个亲近的人分离。
小  七:对了父亲,你看,这是一个盒子,一个用来保存戒指的盒子,当我醒来时,它就在我手里了。我不知道它代表着什么,我不知道它需要我去做些什么,我甚至怀疑是它在不知不觉中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小  七:来时的路上,人们都不理我,我清楚的看见他们从我的身体里穿过。我像怨妇一般乞求向每个人诉说自己满腹的委屈,却终被人们厌弃。我忽然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如果幸福到六为止,那我是不是第七个人呢?
小  七:噢不,父亲,请等等,我好像想起什么来了。对,就是在这里,在某个阴天的下午,我遇到了一个人。当时,我坐在长椅上,是,我坐在这儿,我这样坐着,然后,然后我说了一句话,我说我会喜欢这座有许多泉水的城市,不,错了错了,我不是这样说的,我说我会习惯这座有许多泉水的城市。然后,然后,然后就有一个人向我走来了。
(灯变亮)
(苡米由舞台左侧上,边走边找,神情焦急)
(苡米找至长椅处,小七有些不知所措)
苡  米: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
小  七:(起身)你丢东西了?
苡  米:恩,我的戒指可能落在这儿啦。
小  七:我帮你——
苡  米:谢谢。
(小七在长椅后面拾起一枚戒指)
小  七:是它吗?
苡  米:哈——就是它!谢谢你啊!——幸亏我回来得及时——我的小宝贝——
(苡米边说边戴上戒指)
小  七:你结婚了?
苡  米:结婚?你看我像吗?我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呢。
小  七:可你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苡  米:哦——那应该戴在哪儿?
小  七:如果是单身,应该戴在小拇指上。
苡  米:——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待会儿我就再去买四个戒指,五个指头全戴上!
(小七语塞)
苡  米:(笑)开玩笑的,你也当真?那我就勉为其难,信你一次吧。
(苡米把戒指换在了小拇指上,吻了一下,举在空中仔细端详)
苡  米:恩——不错不错,有些时候,女人的手真是比脸还重要。
小  七:它对你有特别的意义?
苡  米:当然喽,别看它普普通通,街上一抓一大把,但这是她送给我的。
小  七:他?男朋友?
苡  米:算是吧,不过她是个女的。
小  七:我不明白。
苡  米:你还是不是年轻人啊?这点事都搞不懂!我是说,她是个女的,然后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于是就经常老婆老公地呼来唤去了。
小  七:我——
苡  米:哎——你可别想歪了,我们可是纯洁的女女关系。
小  七:我想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苡  米:(不屑)嘻——,十个男人有九个都会这样说,剩下的一个还是哑巴!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我和你以前的女朋友很像呀,是不是要假装失落以勾起我的同情而后约我喝咖啡呀?
小  七:我不过是提醒一下我自己,和你没有关系。
苡  米: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刚才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很特别,——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呀?
小  七:我——
苡  米:先别说,让我猜猜——,和女朋友吵架了?女朋友喜欢上别人了?或者干脆失恋了!
(小七浅笑,连连摇头)
苡  米:总不会因为考试不及格吧?
小  七:非得和爱情有关吗?
苡  米:我想不出在大学里还有什么爱情之外的事情让人如此伤心。
小  七:大学里只有爱情?
苡  米:当然不全是,我一进大学校门,老师就说,上大学不谈恋爱就等于没上过大学。
小  七:恋爱,恋爱以后呢?
苡  米:分手,然后再恋爱再分手,然后继续恋爱继续分手,一直到毕业为止。
小  七:不累吗?
苡  米:谁叫我们年轻呢?我要在短短的四年里把所有的爱和热情都挥霍一空,等以后嫁了人,就可以心安理得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尖酸刻薄势利眼的小妇人了,而你呢,就会变成一个每天挺着啤酒肚趿着拖鞋的成功男人了!
小  七:你的意思是,我们每个人都像一只蝉,大学只是一个蜕皮的过程?
苡  米:差不多吧,我没你说得这么形象。
小  七:你不想要你蜕掉的皮吗?
苡  米:当然想要,可已经找不到了,永远找不到了——
小  七:依我看,你其实还是一只没有蜕皮的蝉。
苡  米:你怎么知道?
小  七:因为你和我一样。
苡  米:和你一样?别这么自以为是!
小  七:信不信由你,我也是一只没有蜕皮的蝉。
苡  米:你也是?——想想就好笑,谁见过两只蝉在讨论爱情的问题呀?
(两人一齐笑了)
苡  米:说了这么久,你是这学校的?
小  七:恩,你呢?
苡  米:(故作神秘)我呀,我来自——B612。
小  七:那你是小王子?
苡  米:(惊喜)你也读过《小王子》?
小  七:经常看,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苡  米:真的?会这么巧?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小  七:我说过,你和我一样,你不信。
苡  米:看在小王子的面上,我就暂时接受你的话啦。——你知道吗,朋友见我读《小王子》,都笑我长不大,我才不在乎,人为什么非要改变呢!我就是爱小王子,不见得谁能把我怎样!
小  七: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角色?
苡  米:其实我更喜欢狐狸,关于它的章节,我都能背出来。
小  七:哦?
苡米:(清清嗓子)“对于我,你不过是一个小男孩,跟另外十万个小男孩没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于你,我不过是一只狐狸,跟另外十万只狐狸没什么两样。可是,如果你把我驯化了,我们就彼此需要了,对我来说,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对你来说,我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小七:(接下去)“如果你驯化了我,我的生活就焕然一新了,我会从所有的脚步声中辨认出一种特殊的脚步声。我听到别人的脚步声,我就会逃到地下,你的脚步声却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里召唤出来。你看哪,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但是你有金色的头发。要是你驯化我,该有多么美好!麦子也是金色的,会让我想起你,我会热爱麦浪的声音——”
(两人相视而笑)
苡  米: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苡米!
小  七:我叫小七!
(两人同时伸出右手,不禁哑然失笑,接着两人又同时伸出了左手,气氛尴尬)
苡  米:你——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小  七:明天?
苡  米:我是说,如果我顺路,我想再和你聊聊小王子的话题。
小  七:好的。
(两人陷入沉默)
画外音:(晓寒的声音)苡米——
苡  米:哎——,在这儿呢!(挥手)
(晓寒由舞台右侧跑上)
晓  寒:找到戒指了吗?
苡  米:找到了,你送的东西我哪敢丢啊!
晓  寒:找到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害得我差点刨了人家的祖坟!(看到一旁的小七)吆——,怪不得,在这儿泡帅哥呢!
苡  米:乱讲什么!
晓  寒:哼——
苡  米:(对小七)我们先走了,——记得明天——
小  七:我知道,我会像狐狸一样等你。
苡  米:恩。
晓  寒: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苡米推着晓寒走开)
苡  米:不明白就对了。
晓  寒:苡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苡  米:快走啦——
(苡米和晓寒由舞台右侧走下)
(灯暗)
(小七缓步走到长椅后面,表情又现凝重)
小  七:是的,父亲,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故事,我就是这样遇见她的。她叫做苡米,一个曾经一度把我带到阳光底下的女孩。初次见面,她是那样的天真纯洁,我却卑微地窃喜,原来我的爱对于她是天大的诱惑。但是我知道我们的故事从来都没有结尾,一切在高潮时就戛然而止了。你知道吗,父亲?我有过两次生命,一次是出生,一次是遇见她。如果有可能,我多想再重复一次我和她的故事,即使我依然无力改变那样的结局。而她现在又在哪里,她是否还记得我,她是否过得快乐,我多么希望在我转过身时,就会有一个人向我走来。


(晓寒由舞台左侧上,环顾四周)
哓  寒:那里有个湖,湖这边有一片草地,草地上有一把长椅——,对!就是这里了。
哓  寒:阿斌,你快给我出来,听见没有,我可不想要什么惊喜,阿斌——阿斌——(陡然提高声音)方斌!你快给我出来!
(晓寒等了几秒钟,毫无动静,失望地坐在长椅上)
(哓寒掏出化妆盒,一边补妆,一边哼着歌曲)
(小七想和晓寒打招呼,终是作罢)
(晓寒不耐烦地频繁看表,起身,来回踱步)
晓  寒:这家伙!过生日就过生日嘛,非要到这么个破地方来,还说要给我一个意外,没事找事!
晓  寒:(看表)都过十分钟了,他是不是不想来了?不管了,我数五下,他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走!五——四——三——二——一——
晓  寒:气死我了,我——我再数三下,他要还不来,我真就走了!三—二—一—
(生气,猛然转身离开,向舞台右侧)
(方斌由舞台左侧跑上,气喘吁吁)
方  斌:晓寒——
(晓寒停住,站在原地)
方  斌:(走上前)晓寒,对不起,我迟到了。
晓  寒:(回身,指责)对不起?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方  斌:知道,11月7日,你的生日,我一直都记得,可是我,我遇上点事——
小  七:(惊讶,自语)11月7日!今天是11月7日!
晓  寒:什么事?
方  斌:我碰到一个老奶奶,她迷路了,我就送她回家——
晓  寒:你以为你是警察呀?有本事抓个恐怖分子给美国看看!哎?你上次迟到好像就是这个理由!
方  斌:上次?——但这次绝对是真的!
晓  寒:那么说上次是假的了?
方  斌:反正是我错了,随便你怎么想吧!
晓  寒:嗬!挺牛啊,爱搭不理的,迟到对你很无所谓是不是?
方  斌:我的话,你又不信!
晓  寒:我为什么不信!你说呀!整天编一大堆理由骗我,还让我相信你?
方  斌:我编理由也是你逼的!每次我迟到或是做错事你都不依不饶,非要让我讲出一套理由来,可是,晓寒,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理由啊!本来简简单单的事都给弄复杂了!有时候我迟到,其实就是因为起床晚了,而你却要我说成是去和别的女生吃饭了才肯罢休。
晓  寒:这么说是我的不对了?
       
方  斌:你肯定有不对的地方。
晓  寒:好,今天是我生日,我不和你计较这个,那——
(晓寒伸出手)
方  斌:什么?
晓  寒:礼物!我的生日礼物呢?
方  斌:我怕你等急了——,所以——
晓  寒:就是说你没有了,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意外!
(晓寒生气地背过身去)
方  斌:我——
(两人陷入僵局)
(小七看看他们,又看看手中的盒子,走上前,把盒子放在了方斌面前)
(方斌看见了地上的盒子,前后望了望,喜形于色,忙捡起来)
方  斌:晓寒,你真生气了?我逗你玩的,我怎么会没有礼物呢!
(晓寒不语)
方  斌:你看这是什么?
晓  寒:我不看。
方  斌:你一定会喜欢的。
晓  寒:就不看!
方  斌:唉,可惜呀,我跑遍了全城的饰品店才找到这个东西,既然你不看,我扔掉它算了?(假装扔出去)
晓  寒:(急忙转身)你干什么?谁说我不看了!
方  斌:(笑)在这儿呢。(摊开掌心)
晓  寒:(兴奋)戒指!
方  斌:送给你的,喜欢吗?
晓  寒:喜欢——喜欢我也不能要。
方  斌:为什么?
晓  寒:戒指能随便送吗?我若是收了,你肯定以为我答应了你什么,我才不弄个紧箍咒给自己套上呢!
方  斌:我真是太笨了!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
晓  寒:笨?我看你是在耍小聪明,只不过被我识破罢了。
方  斌:嘿嘿——,那我就收起来了。
晓  寒:这么小气干嘛?我看看总可以吧?
方  斌:给——
(方斌把盒子递给晓寒)
(晓寒高兴地打开盒子,顿时沉下脸来)
方  斌:怎么了?
晓  寒:你自己看!
(晓寒把盒子推给方斌)
方  斌:空的!怎么是空的?
晓  寒:你问谁啊,你自己的东西!
方  斌:没有道理啊,(寻找状)是不是掉在什么地方了?
晓  寒:你今天给我的意外真是太多了,送这么一件我不能收的礼物,而且竟然是空的,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生活缺少刺激啊?
方  斌:晓寒,你听我说——
晓  寒: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方  斌:——你刚才不是说不能随便送人戒指吗?
晓  寒:啊。
方  斌: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晓  寒:你知道?
方  斌:所以我就先送你一个戒指盒,等到哪一天你答应我了,我亲手给你戴上戒指。
晓  寒:真的?
方  斌:真的。
晓  寒:你什么时候也懂浪漫了?
方  斌:从认识你开始。
晓  寒:没正经!——这盒子也不错,挺漂亮的。
(晓寒仔细把玩手里的盒子)
晓  寒:(眉头一皱,疑惑)我怎么记得在苡米那里见过这种盒子?
方  斌:这——这有什么奇怪的,全世界又不是只有这一件。
晓  寒:对了,只顾和你生气了,苡米他们都还等着呢,快走!
方  斌:恩。
(晓寒拉着方斌由舞台右侧跑下)
(小七看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小  七:她就是苡米的好朋友,晓寒?她为什么说苡米有那样的盒子,难道那是苡米给我的,而我现在又给了别人?可是,父亲,我觉得我做得对,你说呢?它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宁愿它开始一次新的旅行,在别人的手里获得幸福,而不是在我这儿,为一种无始无终的回忆,光泽尽失。
小  七:父亲,我有些困了,我先睡会儿。我是喜欢做梦的,我的梦是很热闹的,有亮红色礼炮的轰鸣声,水草的呼吸声,还有黄色烛光无奈的叹息声……其实我已分不清梦里梦外,我不知道我是在这一刻醒着,还是在下一刻睡着的时候是从另一个世界的醒来,有时我会相信梦里出现的事情都曾经真实地发生过。父亲,你说我在梦里会不会见到你呢?我想会吧,尽管梦里的你不曾说话,尽管梦里的你没有体温。
(小七伏在椅背上)
(灯变亮)
画外音:(苡米的声音)小七——
(苡米由舞台右侧走上)
苡  米:小七!小七,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会着凉的。
小  七:苡米,我没事,我只是想在这歇会儿,——你怎么来了?
苡  米:来找你啊,我怕你又失踪了,就像上次一样。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那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小  七:我能去哪里?你想太多了。
苡  米:你从来都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就像小王子一样。
小  七:有些事知道和不知道没有什么区别,反而徒添烦恼。
苡  米:可是,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如同我想抽你抽过的烟,喝你喝过的酒,穿你穿过的衣服一样!你懂吗?
小  七:我懂——
苡  米: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一个谜,我不清楚你的过去,你的家庭,我只能感受你的现在,感受你所希望的未来。
小  七:你有没有想过要解开这个谜?
苡  米:没有。
小  七:为什么?
苡  米:正因为你是谜,我才爱你,如果谜底破解,我们中就会有一个人要离开了。
小  七:所以,就这么坐着吧,永远不要向前走,永远不要揭开生活给我们的谜底。
(沉默,安静)
苡  米:如果心情不好,可以读一读《小王子》呀。
小  七:它对我已经不起作用了。
苡  米:不会的!对于我来说,世界上只有两类人,读过《小王子》的和没有读过《小王子》的,有时候我会真的相信有B612这颗星球,而我就在这颗星球上面。
小  七:那只是个童话!
苡  米: 童话怎么了?它里面充满了梦想!
小  七:可梦想周围尽是绝望和忧伤!
苡  米:(委屈)我惹到你了?说话怎么像吵架似的?
小  七:对不起,我只想要你明白,我们都不是小王子,生活里也没有小王子,小王子已经死了,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苡  米:(盯着小七的眼睛)你后悔了?
小  七:你说什么?
苡  米:你明白。
小  七:我不明白。
(苡米不语,脸转向一侧)
小  七:换个话题好吗?
苡  米:暑假快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小  七:也许回家吧。
苡  米:南方的老家?
小  七:恩。你呢?
苡  米:爸爸妈妈说带我出去旅游。
小  七:旅游?打算去哪里?
苡  米:丽江,我喜欢那里。我有个高中同学是丽江的纳西族人,她回去后给我寄来了很多当地的照片,我都着迷了,我经常梦到我站在丽江古城的街上,沿着青石板路一级一级地走上去,脚下密密麻麻的青苔挤在一起,舒服极了。如果我结了婚,我们就在那儿买一间房子,房子里不要家具不要床,只需要铺一袭地毯就足够了……
小  七:你依然和一年前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苡  米:你说我长不大吗?永远都像个孩子?
小  七:这没有什么不好。
苡  米:轮到你了,你喜欢哪里?
小  七:孔雀河,知道吗?
苡  米:知道,你给我提过。
小  七:是吗?
苡  米:孔雀河,发源于新疆巴音布鲁克草原,后注入博斯腾湖,从博斯腾湖流出后始称孔雀河,流经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部,最后在罗布泊附近的沙漠中消失。
小  七:谢谢你都还记得。
苡  米:我只是背下来而已。
小  七:不,我知道你是用了心的。
苡  米:是,我还记得楼兰,记得七重楼,记得太阳墓地,记得你经意或不经意说过的一切,可那又怎样,我终究替代不了它们!
小  七:它们也同样替代不了你。
苡  米:你真的喜欢那个荒凉的地方?
小  七:恩,我从来都认为我的生命来自于那里,而我最终还是要回到那里去。
苡  米:就一个人?
小  七:就一个人。
苡  米:不结婚?
小  七:不结婚。
苡  米:不留恋家庭?
小  七:不留恋家庭。
苡  米:小七——
小  七:恩?
苡  米:我突然想解开关于你的谜底。
小  七:为什么?
苡  米:你开始让我感到不安,你就像空气一般,随时随地都可能消失,而我却毫无办法。
小  七:你说过,如果谜底破解,我们中就会有一个人要离开了。
苡  米:有什么不同吗?我不想只看到一个意想世界中的你,我想看到一个真实的小七!
小  七:我不想说。
苡  米:仅仅是不想?
小  七:除非你现在就要我离开。
苡  米:好吧。——我送你一样东西,你可以把你的故事说给它听。
小  七:是什么?
(苡米从包中掏出一个戒指盒,递给小七)
小  七:这个?
苡  米:恩,它本来是放我爸妈订婚戒指的盒子,后来成了我最珍贵的宝贝。从小到大,我一受了委屈,就会把我的心事一五一十地说进去,然后封存起来。
小  七:它就像你的日记?
苡  米:比日记还重要。
小  七:谢谢你,我会把我的故事说进去。
苡  米:就像我听到了一样。
小  七:会的。
苡  米:(伸个懒腰)你饿不饿?
小  七:不饿。
苡  米:我去买点东西吃吧?
小  七:你只要陪我坐着就好。
苡  米:怎么了,忽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又不是诀别,我一会儿就回来,你想吃什么?提拉米苏怎么样?街上又开了一家新店呢。
(苡米转身欲走)
小  七:苡米——
苡  米:记着,你要像狐狸一样等我。
小  七:恩,像狐狸一样等你——
(苡米由舞台右侧走下)
(小七失落地坐在长椅上,双手抱头)
(灯暗)
小  七:(惊醒状)苡米!你站住,你要去哪里?你不要走,我要你留下来,苡米——苡米——
(小七边说边追向舞台右侧)
(小七落寞地走回)
小  七:这不是梦!我知道它真真切切地发生过!一年前的那个下午,在苡米离开之后,我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在结束之前走开,就永远不会结束,在分手之前怀念,就永远不会遗憾。我不确定我这样做是否合适,可不这样,我又能怎样?我能继续留在苡米身边,让她在我的苦难里渐渐变得忧郁和无奈吗?我不能!我能告诉他我是一个没有亲人没有家庭的流浪者吗?我不能!我能告诉她我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一直都和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吗?我不能!
小  七:父亲,父亲!你在哪里,你快出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是正确的,你从来都是支持我的,你也从来没有离开我,没有!十岁那年,当你面对母亲带着姐姐决绝地离开,你没有,当你从南方一路逃亡般地来到这座黄河边的城市,你没有,可现在你怎么就不见了呢?你说过,绝望,就是绝对不能失望,可你自己怎么就食言了呢?我还来不及报答你,你却已匆匆离去,把我一个人锁在了黑暗里,在黑暗里我自言自语,在自言自语里我梦游,在梦游里我经常敲你的房门,门开了,里面是空的。
小  七:对我来说,或许这种无知无识的状态才叫做如丧考妣,无话可说,无泪可流,偶尔会为了一个热的烘白薯而觉得快乐,却好像总是离幸福那么遥远。孤寂地走在路上,不明原因地颤抖着,过一会儿就莫名其妙地笑一笑。我闲逛,看武侠书,找十几年前的录像带,我大吃大喝一直到吐,却一直觉得寒冷而空虚。
小  七:父亲,如果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恢复我的记忆,我说是的,父亲,我已经想起来了,我想起了那个湿润的雨天,想起了站在马路对面的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走过来,为什么不等我过去?我怔怔地看着你的身体飞起来,然后重重落下,像摔在泥地里的花瓣,而你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为我买的午饭。只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却永远地隔开了我和你,一辆破旧的摩托车把你带走了,也带走了我所有的希望,那一刻,全世界都凝固了,只有雨在下,那样淅淅沥沥的雨,曼延进我的躯体,淋湿了我的一生。之后我亲手埋葬了你,十八岁的冬天,我一个人做完这些事情。落葬的时候其实是很开心的,因为终于又和你在一起了。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墓地里,旁边是你,一看就是很和睦幸福的父子俩。从小我就是这么长大的,握着你宽厚的手,我们在陌生的土地上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在夕阳里走,你还喜欢提着我的手一路飞奔,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亲密得就像是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穿过风雨如晦,穿过阡陌如网,而今我一个人在繁华的都市里颠沛流离,我知道你的坟茔上此时一定长满了野草。
小  七:父亲,从我懂事起,你就告诉我,我跟别人是不同的,我是困窘的,我不懂;
父亲,从我懂事起,你就告诉我头上三尺有希望,但我不跳起来,就永远抓不到,我不懂。
可是父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云朵虽然是洁白的,却有黑色的影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除了困窘,我也没什么不同。
上帝给了我苦难的境遇,却又让我的心点了火,我只有自己撕裂自己,自己毁灭自己。
末班车已经出发,这街上人来人往,而希望,我已经看不见了。
(坐下,安静)


画外音:——(晓寒的声音)苡米,你等等,你听我说,那盒子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他从商店里买的。
——(苡米的声音)不是,我记得那盒子,它是买不到的,它是我送给小七的!
——(晓寒的声音)唉,这怎么办?不行,我得把我哥找来。
(苡米由舞台右侧跑上)
苡  米:(四处寻找)小七,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快出来阿,你是不是故意丢下这盒子的?这是不是你想见我的暗示,小七!
小  七:(惊讶)苡米,苡米!
苡  米:你告诉我,你还活着,你只是又失踪了一次。你快出来呀,我不想了解你的过去,你的家庭,我不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永远都不会再触碰你的谜底!我们只要安静地坐着就好,小七,你听到了吗?
小  七:一年了,你还是没有改变。
苡  米:你答应过我,你会像狐狸一样等我,难道你忘了吗?我们共同爱着的小王子,难道你忘了吗?
小  七:没有,没有——
苡  米:“对于我,你不过是一个小男孩,跟另外十万个小男孩没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于你,我不过是一只狐狸,跟另外十万只狐狸没什么两样。可是,如果你把我驯化了,我们就彼此需要了,对我来说,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对你来说,我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小  七:“如果你驯化了我,我的生活就焕然一新了,我会从所有的脚步声中辨认出一种特殊的脚步声。我听到别人的脚步声,我就会逃到地下,你的脚步声却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里召唤出来。你看哪,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但是你有金色的头发。要是你驯化我,该有多么美好!麦子也是金色的,会让我想起你,我会热爱麦浪的声音——”
苡  米:你知道吗,小七,我像疯了一样找你,在我们曾经一起逛过的唱片店里,在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榕树下面,在我们所走过的每一座桥梁,在我们所到过的每一条街道,我甚至偷偷地坐火车去了你的家乡,我向每一个经过的人打听你,我在每一条如你描述的胡同里等着你,我想象着你会突然从某一扇门里走出来,我想象着你正从外面骑车回来,然后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遇见我,可是你没有。我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爱上你,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忘记。
小  七:对不起,苡米。
(苡米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小七坐在另一端)
苡  米: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我变得很安静,常常傻傻地去寻找城市里和我一样安静的事物。四月我生日的时候缤纷绚烂翩然坠落的樱花;七月公园里偷偷纠缠露水的羞涩的青草;十月萧瑟的风里我干涩的痛着的破裂的嘴唇;一月Star Buck里在口中寂寞地融化的提拉米苏——你还记得提拉米苏吗?
小  七:提拉米苏?我记得。
苡  米:现在我会经常坐在Star Buck里,一个人静静地吃提拉米苏,当它在口中寂寞地融化的时候,我哭了,然后听到一些声音。
小  七:声音?
苡  米:一些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像是人群中的每一次擦肩,擦肩后扬起的嘴角,嘴角上不经意吐露的阵阵唏嘘,唏嘘声包围着的人群再一次地擦肩,擦肩……就像我品尝的每一只提拉米苏,发出那种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悄悄地而又狠狠地,一次次撞击着我紧闭的心墙,然后又很大声地而又温柔地,在我血肉和脏腑间游走,甚至充当了扬声器的角色,把我的心跳声,血液流动声,皮肉抽搐声,都无情地放大了……
小  七:不要说了,苡米。
苡  米:小七,当我最后一次请你吃提拉米苏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关于它的那个故事,为什么不想一想提拉米苏的含义——带我一起走。
小  七:带我一起走。
苡  米:而现在我的生活里剩下的只有感谢,对回忆的感谢。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回望,我感谢那个深秋微潮的夜晚和让我们彼此信任的那些长长短短宽宽窄窄的路;
(音乐起)
小  七:感谢星巴克里每张窗边的桌椅和每只我们一起品尝过的提拉米苏;
苡  米:感谢那个有时候很脏而且常常很冷的游泳池;
       
小  七:感谢那台在明珠楼下永远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大头贴机;
苡  米:感谢那只为我们超负荷工作的电话机;
小  七:感谢那些事实上很无聊却让我们开怀的笑话;
苡  米:感谢泉城路拥挤的人流,济南潮湿而异常炎热的空气;
小  七:感谢那家令我们懊恼很久的三星级招待所;
苡  米:感谢我们每次争吵后拂袖而去的无辜的街道;
小  七:感谢每只放出过我走调歌声的麦克风;
苡  米:感谢那些被我们鄙视过了后和我们吵过架的人;
小  七:感谢我们周围那些曾令我们心动的人……
苡  米:或者曾使我们抱头痛哭过的人……
小  七:我要感谢我们共同体验的每一件事情,共同分享的每一刻;
(音乐渐停)


画外音:(晓东的声音)苡米——,你在哪儿?苡米——
(晓东由舞台左侧跑上)
晓  东:苡米,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苡  米:小七在这里,他在这里等我!
晓  东:我知道你忘不了他,可他真的不在这儿。
苡  米:不!你骗我!
晓  东:我没有骗你,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其他人。
苡  米:不,我不相信,看,这是我给他的盒子,他在找我!
晓  东:苡米,晓寒已经说了,这是方斌买给她的礼物,不是你那一个,你肯定认错了。
苡  米:认错了?它从小到大一直都陪着我,我怎么会认错?
晓  东:我丝毫不怀疑你说的每一句话,可你现在很不冷静,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对吗?
苡  米:但我分明能感受到他地存在,他就在附近,只是不肯出来见我而已。
晓  东:我再说一遍,小七已经走了,去年暑假开学的时候他就退学了,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苡  米:他会回来!他说过,他会像狐狸一样等我!
晓  东:童话是不能信的!你太天真了!
苡  米:天真?
晓  东:是,你那么爱她,却对她一无所知!
苡  米:那又怎么样?
晓  东:怎么样?他骗了你!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苡  米:不!你撒谎!
晓  东: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不回来?因为他不敢,因为他骗了你!苡米,他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
苡  米:我只是想知道他去了哪里,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晓  东:而他呢?他在想吗?他或许早已把你忘了,或许已经在另外一个地方开始了另外一段感情。
苡  米:他不会的,不会——
(苡米的手无力地垂下,戒指盒滑落在地上)
晓  东:苡米,别自己难为自己了,离了他,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快乐,你还有我,还有晓寒,还有爸爸妈妈,还有许多关心你爱护你的人——
(苡米不语)
晓  东:别伤心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晓东为苡米拭去眼角的泪水)
晓  东:苡米,跟我回去吧。大家都为你担心呢。
(苡米默然)
(晓东扶着苡米,由舞台右侧走下)
(看着苡米远去的背影,小七无奈地立在原地)
小  七:(自语)苡米——苡米——
(灯灭,一束光照亮小七)


小  七:小王子已经死了,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所以狐狸的等待就毫无意义了。
小  七:苡米,请相信他吧,不要再提起我,请为了自己,从此对我们的爱情,一生守口如瓶。我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去年的今天,我安静地在孔雀河的浮花浪蕊尖间沉浮,最后消失在茫茫无边的沙漠里……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去云南的丽江,然后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遇见你,等我们结了婚,我们就在那儿买一间房子,房子里不要家具不要床,只需要铺一袭地毯就足够了……
小  七:去年的暑假,我和你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你却从未知道,我一个人住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无人知晓。每天我吃饭,睡觉,看电视,然后接着吃饭,睡觉,看电视,然后继续吃饭,睡觉,看电视……周而复始。那个夏天,济南下了很多场雨,雨落下的时候,我以为整个世界此时此刻都是荒凉的,但当我走在济南的街上,像老鼠一样穿梭在人群中,我突然发现,繁华的依旧繁华,喧嚣的还在喧嚣,而荒凉了的,只有我那一间屋子,只有我的一颗心——
(小七上前捡起地上的戒指盒)
小七:苡米,我答应过你,我会把我所有的故事说进去,现在,我兑现我的诺言。
(小七打开戒指盒,靠在唇边,自语)
(音乐起)
(持续)
(小七把戒指盒放在长椅上)
(灯光定格在长椅上的戒指盒)
(小七走进黑暗,向舞台左后方)
小七:邻居的老奶奶曾经对我说,一个人的亡魂只要再重复一次它死亡时的情景,就可以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音乐渐隐)
(灯灭,黑场,寂静)
(跳水声乍起)
画外音:(小七的声音)我想我依然活着,通过其他人的生命,其他人的爱情。
(恢复平静)
(幕落)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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