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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女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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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2 09:34: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发帖际遇]: 王君君发帖积极努力, 获得IECNU奖金金钱9.


色女外传——那些我们的性福青春


1)
  
  我是色女。
  
  呀呀呔!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花家花小容是也!从我五岁开始,我一般都会这样跟人做自我介绍。每逢此时对方总会瞪大了两粒大圆眼珠,整个人像被摁了暂停键暂停几秒,然后嘿嘿干笑几声,说,哈这小孩儿,好玩儿。
  
  然后我妈便出来了,非常不好意思地对对方说,我们家小容随她爸听评书都听磨障了,您别见怪哈。再一瞪我,小容,去,跟哥哥玩。
  
  十分钟后,那胖得像个雪白馒头的小男娃便抹着鼻涕眼泪过来了:呜……妈妈,花小容非逼着我脱裤子,说要看我的小鸡鸡长什么样子……
  
  然后我就挨我妈一顿苕帚疙瘩。
  
  
  
  (2)
  
  
  关于男娃娃的小鸡鸡到底是啥幅长相,我和邻居二丫私底下研究了一通又一通,还是没研究出个啥名堂来。一气之下,我小手一挥,指挥二丫:去给我绑个男娃回来!
  
  这个倒霉的男娃是那个馒头的弟弟,大概是他爹娘偏心,好吃的都给了他哥,他瘦得像个刚出生的猴崽子。所以虽然才七岁但已经长得一幅好身板儿的二丫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小猴儿给绑了来。
  
  我相信,那是小猴儿这一生中永远的噩梦。
  
  不要害怕哦……我们就是只看一下,看一下下哈……两个小女狼嘿嘿淫笑着,伸出了罪恶的双手……不,更具体地说法应该是本女狼伸出了罪恶的双手,二丫的手死死地按着小猴儿。
  
  然后……
  
  空气窒息了几秒。
  
  好丑哦!这句是二丫喊出来的。
  
  他们为什么会长这一截多出来的肉呢?不难受么?事实证明我从小就比二丫爱思考有思想有深度,这是那一刻我最真实的想法。
  
  呜呜呜……我回去告诉我妈,你们欺负人……小猴儿哭着说。
  
  这回我学聪明了,立马使出我的杀手锏:奉献出我的全部零花钱,然后这些钱又全部换成了糖果、帖画和N多零食,才暂且抚平了小猴儿那颗受伤的小心灵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35: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君君 于 2009-7-12 09:46 编辑

3)
  
  
  我妈一直对人说,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而我们小容的好奇心可以杀死一百只猫再加一百条狗。对此我的屁股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以至于当后来我妈的苕帚疙瘩喂到我屁股上时,我已经能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嘻嘻笑着跟她讲笑话了。然后我妈就把笤帚一扔,双手捂脸便大哭起来:天啊~我咋就生了这么一个小孽障啊~呜呜呜呜~
  
  我爸却很悠闲的在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拿着他心爱的紫砂壶往嘴里嗫着茶,嗫一口,然后对我妈说,你哭个啥,我就觉得我们的闺女好得很!长后肯定有出息!
  
  呸!花建国,你就整天只知道吃!喝!孩子都被你带坏了!
  
  人这一辈子就不就是吃啊喝啊,那你还图个啥?我爸一脸无辜地说。
  
  诸位看官,现在知道我为啥成这样了吧。那是因为后面有我最可爱的天下无敌的老爸在作我的坚强后盾啊!
  
  当然了,对我拆家里的闹钟,自来水钢笔,我妈的手表,还有隔壁小猴儿的变形金刚和玩具汽车这些行为,我们可爱的花建国同志还是非常不支持的。
  
  他的反对行为是这样的:在我的屁股惨遭蹂躏后,把我叫到跟前,然后掏出一张一毛的票票给我,说,花小荣,你太不听话了!你太不爱惜东西了!怎么可以这样呢!有那些功夫去买点吃的多好!来,这一毛钱拿去,买根棒冰。
  
  当我长到十二岁,对家里的电视机也表现出莫大的兴趣时,我爸终于慌了,他对我说,小祖宗,你消停些行不?你拆了它爸爸的生活还有嘛盼头啊!你再想鼓捣它,我就告诉你妈!
  
  瞧,我们可爱的花建国同志也学会了告密。我不甘示弱:那我就告诉她你上次跟小卖部张阿姨的事儿!
  
  哎呦我的乖乖,我爸立刻就慌了神,好好好,我不告诉,不告诉。乖小容,好小容,你上次要的花裙子,爸爸给你买,好不好?
  
  最后以一条花裙子外加一双黑色小皮鞋,成交。
(4)
  
  
  综上所述,看官们应该完全可以明白,为虾米我和二丫那么热衷于看男娃娃的小鸡鸡,是因为我们天生就有色女的基因吗?我可以义正言辞地回答你:NO!
  
  完全是因为亲爱的大人们把它太当宝贝,那些叔叔伯伯们,看见馒头和小猴儿就经常惹不住地去掏他们的裤裆,一边掏一边说,来,让叔叔/伯伯掏个鸟蛋!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天哪,馒头和小猴儿的裤裆里居然有鸟蛋哎!我飞奔地跑去告诉二丫这个惊天大秘密。
  
  二丫的惊喜一点不亚于我,她美嗞嗞地陶醉在以后的幸福幻想中:我们先从他们的裤子里掏出鸟蛋,鸟蛋再孵出小鸟,小鸟再生鸟蛋……然后我们就可以有一大群满院子飞的鸟儿啦!
  
  然后我们互相看看,马上又沮丧起来。作为和我青梅竹马的光屁股伙伴,心有灵犀是我们一贯保持并发扬的优良传统:我们又一次一致想到,我们的裤子里为啥就不能掏出鸟蛋呢?
  
  我怀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去问我妈,自然而然,我的屁股又吃了一顿苕帚疙瘩。
  
  忘了说,我妈的职业是一个小学老师,还是一个脾气稍微有些暴躁的小学老师,对她来说,每天拿着细长细长的教鞭打不听话学生的手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比吃大米饭还要寻常。于是乎,回到家里,出于职业习惯她很敬责地也把我当作了她的学生,还是最顽劣最让她头疼的学生。家里没有教鞭,不是问题!苕帚伺候!比教鞭还顺手。
  
  我爸心疼我,但他只是一个快要倒闭的破汽车厂的修理工人,文化比我妈少挣的钱也没我妈多,所以每当我妈打我的时候,他只是在旁边一声声的唉声叹气。要是我妈吼一句:我教育孩子你叹什么气!他立马就不吱声了。
  
  所以当我长大后,我跟我妈开玩笑说,你们一直说我脸皮厚,其实不然,是屁股厚。都被你小时候打出茧子来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36: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王君君 于 2009-7-12 09:49 编辑

(5)
  
  
  长大后,我有一件事特别的特疚,那就是我有着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却总是在最该派上用场的时候魔术般的消失了,掉链子了。比如当我无意中撞见我爸抓着张阿姨的手里,就应该好奇的探究一下:他为什么要抓她的手?而她又为什么不松开?他们的眼睛里为什么惊慌?这些都是很值得研究的问题。
  
  但事实是,我爸给了我一块钱,然后我就蹦蹦跳跳地拿着这块钱去和二丫买泡泡糖,继而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长大后我经常想,如果我当时多一点好奇心,问问我妈,那么她也许还能够防微杜渐,把一切都消灭在萌芽状态里。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充满了负罪感,只觉得我才是导致我爸和我妈要闹离婚的元凶。
  
  我上初中时,我妈改了方式,不再用笤帚了,而改用目的更隐闭杀伤力更强的掐,扭,拧。大概她也是觉得这么大个姑娘了,再脱了裤子打屁股实在不够雅观。这个升极版的惩罚方式的直接后果就是我的胳膊和大腿上总是有红的紫的印子。
  
  这印子被二丫看见了,她很替我打抱不平地说,你妈真坏。我妈就从来不打我……
  
  我一听就恼了,平生第一次推了她:不许你说我妈!
  
  我的力气大,二丫一下子就被我推到了地上。她哭了。那时她已经不叫二丫,她妈希望她长得漂漂亮亮的,所以她就叫了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刘美丽。
  
  刘美丽坐在地上,伤心的哭了。我也哭了。一对小姐妹差点就此反目。刘美丽哭是因为我推了她,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哭倒底是因为什么。我妈对我的暴虐我早就习惯,甚至哪一天她没打我,我反倒觉得不自在,像有一件该做的事没有做完。前面说过,我甚至还能在她一边打我时一边嬉笑着跟她讲笑话。
  
  但是,看见刘美丽哭,我也忍不住哭了。这眼泪来得莫名其妙,与此同时仿佛有种朦胧的忧伤笼罩在我幼小的心头,像淡淡的云山雾罩。但是这该死的忧伤是什么,我不知道。

6)
  
  
  忧伤只是一瞬,转眼间我就和刘美丽同学一起擦擦鼻涕,手拉手去找馒头和小猴儿玩了。馒头哥俩自从小时候的那次悲惨遭遇,从此就一直迫于我俩的淫威而没有抬起头来过。馒头还好,这家伙有点没心没肺;小猴儿就惨了,无论什么时候看见我,脸立马刷一下红得像块布似的。
  
  那像雾像雨又像风的青春期很快到来,男娃娃们开始长高,变声,嘴唇上有了细细的绒毛。很凑巧,我、美丽、小猴儿都在一个班。小猴儿的哥哥馒头比我们高一级,据说已经开始偷着早恋,对象是他们班上的班花,方小玲。
  
  方小玲我见过,一头长发直到腰,电视里刘德华说:我地梦中情人,要有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我和美丽第一次看到就齐身惊呼:这说的就是方小玲啊!而且大眼睛,高鼻子,樱桃嘴,长得像个芭比娃娃。
  
  但这是男生们的审美观,那时在我们女生中间,喜欢方小玲的很少。为什么?她太妖了!那胸前两个发育的比中年妇女还成熟的大乳房,是我们女生明里暗里嘲笑的对象。我们自己都还只是樱桃、枣核级,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断;而她,一下子就提前进入到了共产主义。
  
  我和美丽曾经在私底下无比愤恨地批判过那些在体育课上长跑胸前像揣着两只小兔子一颤一颤的女同学,我俩的愤恨一点就像无产阶级对地主的痛恨,美丽恨不得跑到她们跟前把那两陀肉揉巴揉巴再塞回去,而我没有她那么野蛮,我希望的是她们发胖,最好胖得像个球,这样没有了对比,胸前的那两陀就不会那样明显了。
  
  那时候我们的思想是多么的阴暗啊!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学校家长都把性的话题看作洪水猛兽,上个生理卫生课都要遮遮掩掩,老师比我们还害羞。我第一次来月经回去找我妈,我妈啥也不说,就递给我两块卫生纸让我自己垫着。后来当我从书上看到别的妈还会装模作样地说一句,某某,恭喜你终于长大啦!这时我就特羡慕。
  
  美丽来那事的时候比较搞笑,她发觉自己流血,以为是病了,活不久了,也不敢告诉她妈,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写遗书。她那个妈也忑粗心,美丽流了好几天的血居然都没发觉。直到美丽把遗书给我看,说要把她的全部小人书都留给我继承,我才教会她怎么用卫生纸处理那些血。
7)
  
  
  
  全班的男生们仿佛一夜间都长出了胡须,脸上长,脸下长。我和美丽躲在女厕所里偷听到他们在隔壁讨论谁又长出了几根新毛毛,谁的那个家伙大……似乎是小猴儿的最细小,他们嘲笑他的是支儿童牙刷。
  
  但我们可以发誓,我们真的不是故意偷听到的……我们学校的厕所是拿红砖砌的,风一吹就咯吱漏风。这边撒尿的唏里哗拉声,那边都听的一清二楚……
  
  当我再看到小猴儿的时候,脸也忍不住“腾”地红了。那时我们已隐隐知道了男女的不同,也隐隐知道了牙刷不是啥好话。男生们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本书,那本书里有一页画着两个全裸而且写实的男女图,比我们生理卫生课本上的那两幅破线条生动多了!他们一下课就蜂涌在一起看,一边看一边吃吃地笑。只可怜旁边的那些女生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却只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我和美丽起初和她们一样,也觉得很害臊。我假装从他们身边走过,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妈呀!只看见胯间的一大片黑!低头想想自己,我失去了夺过那本书为女同胞们争一口气的斗志……
  
  
  但我花小容是什么人,不到黄河心不死,更何况我的好奇心从来都是一被勾起来就再无法消下去,听说那本书是黄毛从家里偷出来的,我也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找了整整三天,找得灰头土脸,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哈哈,被我找到啦!
  
  我和美丽躲在我的小房间里,打着手电筒就在被窝里用一周的时间看完了整本书。那本书的名字我还记得,叫《性的启蒙》。看完后我和美丽互相看看,我一脸茫然地问她:你看懂了么?她摇摇头,表情比我更加不知所措。


(8)
  
  从此小猴儿有了个新外号:牙刷。男生们都这么叫他,女生们不知道这名字的意思,也跟着这么叫。在班里小猴儿的头越来越低,走路脑袋都恨不得要吻到脚脖子上去。
  
  这也难怪,论个头,小猴儿最小;论力气,上体育课连单双杠他都上不去;论胆子,他一看到我和美丽就要红脸,更别提和女生说话。看来看去,他也就那几名话的作文写的好,唯一表扬他的,也就是我们慧眼识珠的语文老师了。
  
  语文老师是这么表扬他的:刘君同学(小猴儿的大名)的作文写的很好嘛!很早熟!很有境界!但是呢,以后琼瑶的书还是不要看了……不要总是弄得那么哀怨……早熟太过不好……
  
  全班哄堂大笑。男生们笑得最厉害,有一个故意捏着嗓子用女生的腔调学小猴儿说话:老师~我不熟~
  
  我看看小猴儿,他深深地把头埋在课桌里,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的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难受。
  
  小猴儿是和我一块儿长大的,虽然我欺负过人家,但那不等于那些甲乙丙丁之流也能欺负他!我花小容从小就是一身正气,别的啥优点没有,唯一的就是乐于为姐们儿两胁插刀,我,贼讲义气!呃……虽然小猴儿好象是哥们儿不是姐们儿。
  
  男生们仍然上课下课地欺负小猴儿,因为没有反抗,他们越来越明目张胆,越来越过份。甚至当小猴儿走过去时,就会突然有个人一边叫着牙刷~!一边一个猴子摘桃,突袭小猴儿的档部。
  
  虽然这是男孩子们私底下的游戏,但这些一气呵成的动作,可都是在我们女生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女生们只好把他们当隐形人,红着脸视而不见。而小猴儿几次三番地被他们捉弄,那张脸已经不再是红色儿了,而是打翻了的番茄酱和酱油和在一起,成紫色儿了。
  
  待课间小猴儿再次从走廊里走过,又一个男生不怀好意地抓住他的裤裆时,我终于再忍不住,热血上涌,大步咔嚓嚓走过去,喝道,你放开他!然后一伸手,一招猛虎下山,又狠又准的抓住了那男生的裤裆。
(9)
  
  我原只是想为小猴儿出口气,谁让我在树林里偷听到方小玲对她的好朋友说,惩罚男人的最好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他怎么对你,你再怎么给他还回去!
  
  我想假我之手让小猴儿也以其人道还其人身,却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性别。这也难怪,天天跟院子里那帮男娃混在一起,跟他们玩斗鸡,捏泥人,有时还玩警察捉小偷,我总是演警察。时间长了我觉得自己跟他们没啥区别,只有在跟美丽在一起的时候,看到她头上的蝴蝶结,我才稍稍意识到:哦,我是女的。不过男女有什么重要呢,不就是上厕所男娃站着女娃蹲着,其他不都一样玩么。
  
  所以说,真正给我性的启蒙的不是我从家里翻出来的那本书,那破书乱七八糟写了啥都看不懂;而是我为了小猴儿挺身而出的这一抓,又直观又具体,那一瞬间,我仿佛依稀明白了很多以前觉得稀里糊涂的东西,但是,又仿佛仍然还是稀里糊涂,什么都不明白。
  
  比如,为什么我以前一脱馒头的裤子,就要挨我妈一顿打。
  
  比如,我从我妈抽屉里翻出气球样的东西来吹泡泡,还是挨她一顿打。
  
  比如,我问我妈说,我听见邻居胖婶儿两口子昨晚在打架……我妈黑着脸,还是把我一顿打。
  
  所以,当我妈带着一脸的暴风雨把我领回家的时候,我抬头挺胸地走在前面,心里颇有点英雄慷慨就义前的勇敢和悲壮。甚至还有些得意,这得意就是你们女生敢摸男生的小鸡鸡吗?我花小容就敢!耶!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37:08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在那个天刚刚擦黑的傍晚,几乎全院子的人都目睹了我的悲惨遭遇。
  
  那绝对是我花小容这一辈子永远无法抹去的耻辱啊!永远!我妈把我绑在院子中间的一条板凳上,那刻我感觉自己就像菜市口一头被捆在案板上待宰的猪。我妈像个黑脸包公手持武器站于一边,大妈大婶们上来劝,我妈脸一沉:我管自家的闺女,关你们啥事?邻居们对我妈的脾气都熟悉得很,平素里喜欢我的不敢劝,不喜欢我的正乐得看场好戏,都摇摇头叹口气,退到自家门帘后面去了。
  
  我妈那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街坊四邻看看,瞧,虽然花小容是我闺女,但可不是我教坏的!挽回她的一点点颜面。我爸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早吓得只在屋里长吁短叹,不敢出来。
  
  这次我妈的武器更新换代,由轻型换成了重型,她先后换了火钳、擀面杖、鸡毛禅子,最后选中了一根又粗又硬的木头棒子。因为它体态修长,又生得厚实,打起来又有力又顺手。第一下下去,我呲溜吸了口凉气,眼泪就出来了。
  
  我妈一边打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说:花小容!你出息了啊!越来越给我长脸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叫你平时别跟那帮混小子混在一起,你偏不听!现在好了,给我闹出这么大一事!
  
  我妈又说:花小容,你给我老实说,从哪里学到这么坏的?我就不信,你爸就是一个木头桩子,你妈我更是清清白白,怎么就偏偏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小孽种?整天只知道祸害!……
  
  在棒风暴雨的伺候下,我疼的是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但是我愣是紧咬牙关,一声都没吭。我爸在门后看得急了,连忙跑出来说,小容,小容,你叫出来啊!你又不是第一次挨你妈打,以前不都还好好的吗?……
  
  馒头妈也从门后闪出来,说,花婶儿,女孩子家家,经不起这样打。这事儿也是因我家君君起的,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
  
  馒头妈不说这话倒好,一说起,我妈的一张黑脸立时就泛起红来,她举起棒子,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三分。我觉得我快疼昏死过去了,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都混在一处。突然卡嚓一声,我妈手上的木头棒子折了。我爸立马冲过来,死死地护住我,脸上也是老泪纵横,冲我妈吼道:不就是小孩子们玩的把戏吗!有必要往死里打吗?他们知道个啥?!赵红丽!如果你还要打,就连带着把我也打死好了!
  
  赵红丽是我妈的名字。她还从没见过我爸发那么大的火,我也没见过。趁她一愣神的工夫,大家伙儿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把我从板凳上解了下来
(11)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馒头和美丽从窗户里翻进来看我。馒头递给我一大捧大白兔奶糖,说那是小猴儿给我的。我屁股都被打开花了,痛的厉害,只能脸朝下趴着。馒头说小容你太够意思了!我替我弟谢谢你。我哼唧哼唧地说那有啥,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姓花!
  
  我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嘴上逞逞强,可谁知这该死的馒头死心眼儿,立马说,真的啊?小容你太好了!等你好了,帮我把方小玲追到手吧……
  
  啊?哎呦我屁股疼……我一下子傻眼了,心里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花小容,叫你胡说!
  
  怎么,不行啊?馒头眼睛里的小火苗一下子灭了,嘴里嘟囔道,刚还说如果皱一下眉头就不姓花呢……美丽也在一边帮腔道,哈,花小容从此就叫刘小容了!
  
  好好好,不就是追方小玲吗,小事一桩!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装回煮熟了的鸭子——就一张嘴硬,馒头,我帮你!一个星期,包你到手!
  
  馒头的一张小胖脸像泛了桃花般立马流光溢彩起来,他高兴的直哼哼,眼睛都眯起来了。美丽在一边吃吃笑。我瞪她一眼,心想,哼,出卖我,看我好了后不收拾你!
(12)
  
  馒头和美丽走后,剩下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趴在床上,我妈余怒未消,我爸偷偷进来给我送点吃的。我爸说,小容啊,以后就别再折腾了啊。就你妈那个豹子脾气,万一把你打坏了可咋办。
  
  大概我妈后来也觉得下手太狠了,亲自给我端了一碗鸡汤,说,小容,你不要怪当妈的心狠,妈打你,可都是为了你好啊!妈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窝在这么一个破地方,又嫁给了你爸那么一个榆木疙瘩,妈后半生的全部希望,可都是在你身上了!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的红眼圈,她哭了,我也就心软了,不再恨她了。
  
  我可以上学了,我一边在路上盘算着怎么对付馒头的事,一边远远地看见了小猴儿。我想起了他送给我的那一捧大白兔奶糖,就高高地叫了一声:小猴儿!我本来是想当面对他表示感谢,谁知道他回头一看是我,象兔子样的一溜烟就跑了。
  
  好家伙,居然敢躲着我!我也不依了,撒丫子就追。我可是班里的长跑健将,就小猴儿那身板,不在话下!三下五除二我就逮到了他,气呼呼地问,你为什么要跑?
  
  小猴儿低着头,一张脸红得像关公,吭哧吭哧了半天,才说,花小容,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好吗。
  
  我一下子就懵了,我纠缠你?我的脸也烫了起来,但仍然不依不饶地问,那你给我大白兔奶糖,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哥硬要给你的……小猴儿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又说,以后……你不要老管我的事儿 。我不喜欢。一转身又跑了。
  
  得,好心落个驴肝肺!我的那个难堪啊,我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哎,被一个男生当面拒绝,气得我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好,以后谁管你谁是猪!我一跺脚对自己说


(13)
  
  
  其实馒头没别的要求,他就想和方小玲约次会,然后亲手把他从《情书大全》上东拼西凑成的绝对有技术含量的一封“情书”交到她手里。虽然他和方小玲的距离比我近多了,就隔教室里的仨桌子一条小走廊,但是没办法!他胆小!方小玲是谁,是那么光艳照人的一朵班花啊,不管走到哪儿身边围着的男生至少有一打。跟他们一比,馒头就好比是一群争相献媚的大公鸡里的一只蔫鸡仔。
  
  小时候馒头就胖,胖得我只能给他取个馒头的外号;现在长大了,更胖了,肥嘟嘟的像个球。美丽如花又心高气傲的方小玲咋会看上一个长得像猪的亲戚的男生呢?除非她是眼睛瞎了。虽然我和美丽心里都是这样想,但我们谁也不忍心说实话。
  
  馒头就那样每天在背后偷偷地看着方小玲,放学后他趁教室无人偷偷地跑到她的书桌上,拿起她用过的课本,文具盒,放在鼻子跟前使劲儿的嗅,仿佛那上面的味道就是她的芳香。她的椅子有一条腿松了,坐起来咯吱咯吱地摇晃,馒头一声不吭地回家拿了工具偷偷给她修好了。
  
  可怜的馒头啊。他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这个秘密,偷偷地喜欢着她,虽然平日里他连正眼看她一下都不敢。如果不是班里传出她和班长好了的传言,馒头怕是永远只会躲在背后,不敢出来的。他急了,像溺水的兔子,他想最后濒死挣扎一下。
  
  我要帮馒头这个忙,那我就要想办法接近方小玲,并把她约出来,在一个隐密的地方让她跟馒头见面。而且绝不能说是馒头想见她——那这不是欺骗吗?美丽问我。
  
  你傻啊,这事咱们只能智取,如果是馒头想见她,你想她会来吗?我一手叉腰,很为自己的那点小聪明洋洋得意。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38:17 | 显示全部楼层
自己顶。这个到后面会更精彩。 TRUST ME!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40:18 | 显示全部楼层
14)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去实施这个计划,方小玲就出事了。听说她因为学习不好被班主任留下来补课,补到很晚才回家。在路过一个无人的小巷子时被一个蒙面大汉从背后抱住……强暴了。
  
  方小玲的母亲天天堵在校园里,以标准中国妇女式的骂法,依次问候了方小玲班主任的一切女性直系、旁系家属,一代代上朔,外加跳脚、拍大腿、吐口水等娴熟的形体动作,那架势,那内功,骂得头顶的青烟都快出来了。如果人家祖坟在跟前儿,她肯定立马就去刨了。
  
  方小玲妈是这样想的,如果班主任不留方小玲补课,那她闺女就不会晚回家;如果她闺女不晚回家,也就不会遇上强暴的事儿。这个逻辑从理论上来说是绝对成立的,所以方母的行为得到了其他一些爱女心切的母亲的拥护。只是可怜的班主任,刚从师范毕业没几年,年轻人到底脸皮薄,被骂了几天就忍不住一纸辞呈上交校长,不干了。
  
  按照一般人的常规想法,如果方小玲真的被强暴了,这毕竟是关系到女孩子家一辈子清白的大事儿,这作家长的大多也只能和着血泪往肚里吞,把事儿往被子里捂都来不及,哪还有像方母这样满世界嚷嚷唯恐全天下不知的?
  
  但是,不管怎样,因为这事校园里的最新谈资成了方小玲和她泼辣凶悍的妈妈,我的“恶爪事件”也就慢慢地被人们淡忘了。那段时间家长们人人谈虎色变,上下学都亲自接送,唯恐自家闺女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步方小玲的后尘。
  
  方小玲是半个月后才来上课的。她憔悴了很多,原来的一头长发也剪掉了,剪成了和我们一样的“宝盖头”。大人们看她的眼神变了,男生们看她的眼神也变了,老师们因为班主任的事也看她的眼神复杂,倒是我们女生们,一反前态地对她友好起来。
(15)
  
  不用我怂恿,这时馒头也有胆量接近方小玲了。其他男生一看他接近她,就发出长长的嘘声,可以说馒头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但奇怪的是方小玲仍然不愿意搭理他。她不理他的情。
  
  据馒头说,她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出神。她不爱说话了,也不再笑,女生们因为同情约她一起玩,或是分她点零食,她也都不理。方小玲很快在人们的视线中淡没,她身上的光芒褪去,成为一个平平常常甚至平常都不如的女生。
  
  我在放学的路上碰到她几次,想跟她打招呼,看着她那张木然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馒头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他每天都这样,上学的时候也远远地在离她家很远的地方等着,等她出来便默默地跟着她,保护她。为此他每天要比我们早起床半个小时,这对最喜欢睡懒觉的馒头而言,可真是难为他了。我们都笑话他已经跟方小玲一样的痴了。
  
  女生们私底下脸红心跳地讨论方小玲遭遇到的强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美丽也问我,我支支吾吾也说不个所以然来。大家都只知道是一件很不好的,糟糕透顶的事。老师们也是闪烁其词,只是让我们放学后一定要结伴走,天晚了不要出门。大家担心吊胆的过了两个月,那个大汉也许是害怕了,始终没有再出来过。于是人们的心也渐渐放宽下来。
  
  只有馒头的心始终悬着,他眼看着方小玲一天比一天憔悴,只到传出消息,说方小玲和她妈在家里吵架,方小玲吵糊涂了,一口气吃了十多颗安眠药,把她妈吓得够呛,赶紧送到医院好一阵折腾。
  
  把馒头也吓坏了。他找到我,哭丧着脸。
  
  花小容,你说方小玲到底怎么了呢?那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呢?馒头说。
  
  我真的很想让她重新快乐起来……馒头又说。
  
  我的思绪也沉浸在初次听到方小玲吃安眠药的震惊和恍惚里,安眠药哎,吃了会死人的哎。也就是说,方小玲想自杀了,她不想活了。我立时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无比严重性,如果她不想活了,那馒头……
  
  不,我得帮她。至少也是为馒头。可要怎么帮呢?唉有了~似是灵光一现,我对馒头说,我们也来试试强暴吧?

16)
  
  我的思路是这样的:为了帮方小玲,让她重新快乐起来,那我们就得搞清楚那天晚上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只有搞清楚真相了,我们才有对症下药的可能,不是说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嘛,只有弄明白方小玲到底伤在哪儿了,再在原地方给她补回来,那,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我真聪明啊~我又一次为自己机灵的小脑瓜沾沾自喜起来。馒头听我讲完迟疑地问,这能行吗?我一拍胸脯,有我花小容亲自出马,一个顶俩——当然!
  
  那从哪里开始呢?……
  
  我和馒头面面相觑。
  
  好象……好象还要脱衣服的?馒头犹犹豫豫地说。
  
  那你脱!我指挥馒头。
  
  咱们好象搞反了吧?馒头脸开始红了。
  
  这个……谁脱不是一样吗!我手一挥,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馒头,你到底想不想帮方小玲了?为她牺牲一下也没什么嘛!再说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后头护花的是你可不是我哦!
  
  馒头眼睛一闭,那是为了爱情有相当大的勇气啊,真的脱了。尽管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馒头脱了校服,里面穿的是一件红色的小裤裤。我和他都盯着那小裤裤看。
  
  这也没什么呀……我说。难道……难道那人把方小玲的裤子也脱了?……
  
  馒头立即条件反射地提住了小裤裤的边。
  
  我紧盯着馒头小裤裤里包着的那一点点隐隐的突起,一下子想起我抓过的那个男生,手里的一大把……那一把究竟是虾米呢?我的怪怪的好奇心忍不住一下子又起来了,而馒头看着我的样子,已经在慢慢提着裤子往后退了,他想退缩了。
  
  赌咒发誓,我和馒头都是本着为科学研究献身、想搞清楚方小玲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崇高目的,心里没有一丁点其他念头,所以当馒头捏着裤子往后退时,我也毫不退缩地逼上前去,想象着我就是那个人,而馒头就是方小玲,她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而我一点不心软,同时手也不软,一使劲,把馒头的裤子扒下来了。
  
  原来男生是长这个样子的哦……我吁了一口气,心想,可惜美丽没有看到。我要跟她怎么描述呢?一根垂着的棒子?……
  
  馒头的脸更哭丧了,他用双手护着那里,看看自己又看看我,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我双掌一拍说,我知道方小玲为什么会这样了!她一定也是这样被那个人脱了裤子,被她看了,她是女生,当然会很害羞很生气啦,一生气……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馒头一边穿裤子一边说,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我轻轻一笑,因为那人看了她嘛,让她再看回去,公平了,不就好喽!
  
  可那个人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啊。再说,他也不一定愿意……
  
  你傻啊,那人是男的,你也是男的啊!你让她看一次,扯平了,她就平衡了,开心起来了。
  
  我……馒头看着我,很无语的样子。
  
  喂,你不是喜欢她吗?喜欢就要做出一点点牺牲嘛!再说你也已经被我看了啦,也没什么嘛。
  
  花小容,那我也看看你好不好……半响,馒头说。
  
  我怔了怔,随即大方地说,好啊!给你看,反正我也不吃亏!说完就要脱裤子。
  
  幸好这时我妈回来了……一眼看见我俩,说,你们在干什么呢?
  
  馒头一溜烟就跑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40:35 | 显示全部楼层
17)
  年少时的纯洁是可耻的。无知不一定年少,而年少则一定无知。我们用孩童的眼神去看这个成人的世界,注定就是一个笑话。所以我不觉得当我看了馒头后,让他再看我的有何不妥——从小到大,我一直信奉公平原则;即使长大后,也是如此。如果我在女浴室里洗澡,这时突然闯进来一个光屁股的男人,我大概也不会尖叫,没什么值得尖叫的。天下的男人女人不都是长着同一个样子,即使是男女之事,到底谁更吃亏,还不一定呢。
  
  扯远了。所以虽然我匆匆看了一眼馒头的玩意儿——但说实话,那一眼太匆忙了,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我们是本着大无畏的精神去帮方小玲的,这一眼基本没啥实质也没啥影响,像片叶子轻飘飘地从空中飘过,直到多年以后,我和馒头成了哥们儿,说起这件事,彼此都是哈哈大笑,没有一丝的不自在。
  
  却说当年十二岁的花小容和十三岁的馒头找到十四岁的方小玲,说明来意,方小玲不仅没有一丝的谢意,反而恼了,说,你们在搞什么鬼啊!
  
  馒头期期艾艾地说,我想让你变回以前的样子,快乐起来……
  
  我在一旁也大咧咧地说,强暴一次没什么嘛!你也强暴他一次,心里一平衡,说不定就快乐了!
  
  方小玲眼神奇怪地看着我和馒头,说,别自作聪明了,你俩到底知不知道强暴是什么?
  
  不管我们知不知道,馒头突然激动起来,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方小玲,我喜欢你!
  
  天啊,馒头表白了!我看着方小玲的眼圈慢慢地红了,但是,她仍然说,谢谢你。但我不喜欢你。
  
  馒头的脑袋立马搭拉下来。我忍不住了,把他拉过一边,说,方小玲,难道你不知道他对你的好吗,这几个月是谁天天上学放学的等你……
  
  我知道。方小玲黯然地说,但是小容,我真的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别人。还有,看在你们这么关心我,我告诉你们,我被强暴的事,是假的。是我编的。
  
  我和馒头的嘴巴同时张成了0形。假的?!为什么?我们异口同声地问。
  
  我本来是只想骗骗我妈,好可以有几天不上学……我被补课都都补得恶心了,一看课本就想吐。谁料她这个大嘴巴居然跑到学校里去闹……闹得假的也成了真的。
  
  我就要转学了,方小玲又说。我撒了一个谎,结果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她的眼神黯然,语声有着不同于年龄的凄凉。我和馒头面面相觑。


18)
  
  方小玲果然很快就从学校里消失了。那一年的升学考试,馒头很意外地发挥失常,只考上了镇外的一所二流中学。只有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因为方小玲也考在了那所学校里。
  
  因为馒头的失利,我妈开始整天对我唠叨,她害怕我也和馒头一样。她开始以从未有过的热心关心我的功课,不再允许我和美丽他们一起玩,只要一放学,就把我关在房子里,复习这复习那。尽管我还有一年才升学。
  
  那最后一年是我的噩梦。几乎我天天做梦都要梦见那些数字,算式,历史,我简直恨死了馒头。小学升初中本来没多大回事,被馒头这一弄,我妈就贼担心我也发挥失常,在她的心里,我考上一所破破烂烂的初中是件极丢脸的事。她要强的要命,怎么肯输给别人。
  
  倒是我爸无所谓,常对我说闺女,别太有压力,考上哪就是哪,那都是命!每逢这时我妈就把他一顿怒斥,说花建国,你自己没出息还想让女儿也跟着你没出息!
  
  不管怎么样,第二年,我如我妈所愿地考进了本地的重点初中。我和小猴儿一个班,和美丽却分开了。开学的那一天,我妈给我做了一条新裙子。她摸着我的头说,花小容,你长大了。
  
  我真的长大了。
  
  我在邻桌男同学的抽屉里偷偷翻出一本黄书,面红心跳地看完几页,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方小玲所谓的强暴,是什么。
  
  那一瞬间,想起我的馒头的馊主意,我的脸就和猴子屁股一样红。而馒头,他明白了吗?
  
  方小玲比我和馒头都大,知道的比我们多,这不奇怪,可是做为一个女孩子,她为什么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就编出强暴的谎言呢?她又真正知道强暴的意义吗?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这个疑问并没有纠缠我多长时间。太多太多的新鲜事情都让我们目不暇接,措手不及。美丽开始早恋。她说,她喜欢上了她的语文老师。
  
  而我的文具盒里也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小纸条,其中一张便来自我暗藏黄书的邻桌。我看着那张纸条,一下子想到那本书的里所有污秽,只觉得又害怕又恶心,我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那可怜的同桌对正在上课的老师说,老师,他骚扰我。
  
  ……呃,如果当年的你也正在电脑跟前,我要以一百二十分再加一百二十分的真挚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因为年少,我想值得原谅
      

(19)
  
  女孩子们开始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男生们开始暗地里评论什么班里的美女,上课纸条眼风乱飞,下课打闹成一团。空气里都是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盛蠢蠢欲动的味道。只有小猴儿,仍然是那样安静。低着头走路,低着头说话,一有女孩子走近他,立马躲了开去。
  
  小猴儿的特立独行引起了女生们的主意,冷漠的男生走到哪里都有市场,又何况随着年岁的增长,小猴儿竟开始隐隐现出一个帅哥的模样。皮肤比女孩还白,手指也比女孩还要纤细。一幅斯斯文文样。我们住在一个院里,但在学校里他却从来不和我说话。也从不正眼看我。却总有女孩子托我给他带纸条。我收下那些小纸条,然后一转身就撕碎扔进了厕所里。我一边撕一边狠狠地想,哼,你拽,我让你拽!
  
  等到女生们来羞答答地问,我就一幅很无辜的样子,啊,我给他了啊。我真给了。
  
  有一个女生百折不挠,在请了我N次都得不到回应之后,终于一咬牙把小猴儿堵在了放学的路上。她气势汹汹地问,刘君,你吃了我的核桃,为什么还不喜欢我?!
  
  我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立马低头拉着美丽就想溜之大吉——核桃是我和美丽分着吃了,纸条,却是没给的。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小猴儿找到我。他终于和我主动说话了,但他说的是,花小容,你太卑鄙了。
  
  说完这八个字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书包在他的屁股后面一甩一甩,甩得叭叭响。我呆呆地半天没回过神来。我问美丽,我是不是真的很过份啊?
  
  我用零花钱上街称了两斤核桃,众目睽睽之下丢到小猴儿的课桌上,说,还你!那女生走过来说,核桃是我的,你凭什么还给他!我说,你不是要给他吃嘛!
  
  哇~~男生们一听全开始起哄。小猴儿窘得不行,哗一摆手,核桃全散在了地上。我看了一眼那女生,得意地说,我已经给他了啊,这是他自己不要的!
  
  女生愣了一下,哇地哭了。跑出了教室。小猴儿看了我一眼,又蹲下身,把那些核桃一颗一颗捡起来。再一声不吭地塞到我手里,也出了教室。
  
  我站在那里,突然感觉到鼻子一阵酸,特委屈。一嘴大的男生说,花小容,你一定也是喜欢上人家了吧?我狠狠瞪他一眼。
20)
 
  什么是喜欢?我不知道。春天来了,校园里的柑橘树开花了,空气里满是青涩的芬芳。美丽告诉我,每当她看到他走在讲台时,她的心就开始微微地跳起来;只要他往她的方向看一眼,她立马就窘得脸红起来,如果他点名她回答问题,那在此后的三天,她都像被人打了一针兴奋剂,接连处于亢奋状态。
  
  少年们的感情就像花儿一样纯净美好。每个人都开始有秘密。而我的忧伤则像春天的雾一样每天浓一点,每天浓一点,当班主任阴差阳错把我和小猴儿的桌位调到一起时,这忧伤终于粘成了一团,粘到化不开。
  
  我突然开始不敢看他。他嘴唇上的细细绒毛,脖子上小小的喉结,书上说,那是男人比女人唯一多的一个地方。
  
  我们在一起做了一年半的同桌,而在这一年半中,我和小猴儿没有相互看一眼,没有彼此说一句话。
  
  这也太不符合我花小容的性格了!其实我很想和他说话,但不知为什么,我怕。我怕他会冷冰冰地回应我,怕他又跟那天一样,对我抛出比北冰洋还冷的八个字,花小容,你太卑鄙了!天知道这八个字对我的杀伤力有多大。我的光辉形象啊,在那一刹那全因为那该死的两斤核桃轰然坍塌。我花小容居然成了一个爱贪别人小便宜的小人,啊啊啊,我平生最恨这种人。
  
  我要怎么跟小猴儿解释呢。美丽说你甭解释了,越描越黑。吃就吃了呗。再说你又不是没还他。
  
  唉。早知如此,就是王母娘娘的仙桃放我面前,我……还是先尝一口再说……
  
  呸呸呸,花小容,你真就这么嘴馋吗?我骂自己,截下那些小纸条,还不是因为看不惯他拽!哼!
  
  好呀,我岂是轻易向人服输的,很快我就找到了对付小猴儿的办法。不跟我说话是吧,不看我是吧,行,我和别人打闹,看闹腾不死你!
  
  我很快团结了坐在我和小猴儿后面的面瓜和小蝴蝶,面瓜调皮得让老师都头疼,小蝴蝶叽叽喳喳地就喜欢和我说些女生的悄悄话。这样小猴儿就被孤立啦。
  
  我们磕瓜子儿,面瓜扑扑地朝天吐瓜子皮儿,唉兄弟,真不好意思,又吐到你头上了!
  
  小猴儿低眉顺目地把头皮上的瓜子抹掉,又去看书了。
  
  上课班长叫起立!坐下!我偷偷给面瓜使下眼色,他一勾脚,小猴儿叭叽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我在纸上用水彩笔偷偷画了一只乌龟,旁边再写四个大字:我姓王名八。然后交给小蝴蝶,让她偷偷地用透明胶带粘在小猴儿的背上。小猴儿就带着这个醒目的标签招摇过市了一上午,所有的人都忍笑忍出了内伤。上课英语老师让表演对话,问谁想上来,我举手一指,老师,他说他想——
  
  然后小猴儿站起来,这下不得了,全班像海啸暴发,嘻嘻哈哈东倒西歪,笑成一团。连老师都捂着嘴,女生们眼泪都笑出来了。小猴儿低着头无奈又无助地站在笑声里,他回手扯下背上的纸,认得是我的笔迹,他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孤单。落寞。还有怨恨。从小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捉弄他。我的心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疼了一下。
发表于 2009-7-12 09:40:58 | 显示全部楼层
姐姐,木有3,4
发表于 2009-7-12 09:42:54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女生宿舍边飘过……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45:23 | 显示全部楼层
哦。  漏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0:39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  幸好中间留了一楼,,补上。。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1:53 | 显示全部楼层
(21)
  
  从那天起,我开始老老实实地上课,不再折腾。面瓜递小纸条说花小容你咋变得这么安静了?我给他一个后脑勺。
  
  面瓜又说小容啊,放学后我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
  
  我一边嗞嗞吮着糖葫芦上的冰糖,一边听面瓜喋喋不休地跟我说话。百无聊奈。面瓜说,以后我天天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我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他,啊?
  
  面瓜突然腼腆起来,他说,花小容,我可以牵牵你的手吗?……
  
  我更迷茫地看着他,看见他的两只黑眼睛中映着地我的倒影。面瓜见我没有说话,胆大起来,轻轻地抓起我的手。
  
  我人生的第一次和男生的亲密接触啊!……就这样被可恶的面瓜夺走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有点甜美……带着生疏的梦幻和迷离。我和面瓜不约而同地都被这种新奇的感觉所吸引,彼此都没有说话。他的一根手指动了动,在我的皮肤上轻轻地摩梭。那种纯洁的惺惺相吸。我像被施了巫婆的魔法,站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直到远远地有人走过来。面瓜貌似比我还要羞惭,飞快地跑了。而我,像刚从一场梦里醒过来。
  
  我们无知而放纵的青春,就这样蠢蠢欲动起来。
  
  小蝴蝶说,面瓜每天上课就盯着你的后脑勺看。
  
  小蝴蝶说,面瓜一直在纸上写你的名字。写着写着就偷笑起来。
  
  小蝴蝶说,面瓜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面瓜吗。我不知道。
(22)
  
  春天很快过去。夏天来了。女生们的衣衫越来越薄,薄得像层透明纸。男生们经常上课时偷偷看着女生们的衬衫发呆。那里面,有他们不被知晓的秘密。
  
  美丽开始骄傲地对我说,唉小容,你为啥还没穿小背心啊!书上说不穿背心胸要变形的哦!女生们的衣衫里都开始有那两道熟悉的印迹,除了我。
  
  我想回去也找我妈要钱买那种半式的小背心,但我妈和我爸的战争已经逐渐升级到了冰川时代,每次我放学回家,都不敢进那扇熟悉的家门。只要一进去,浑身的寒毛能迅即被冰冷的空气凉到,飞快地根根竖起。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爸开始经常不在家。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妈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我成了最好的出气筒。但她毕竟是学过知识的新时代女性,不像方小玲的妈那样啥都不做朝那一戳就浑身散发着原始女性的彪悍和泼辣,所以她只能躲在屋子里,关上门,咬牙切齿、指桑骂槐地骂我。
  
  我妈以她自己的女儿为假想敌,天天骂,争分夺秒只争朝夕地骂,骂到我见她就绕着走。她骂我的内容也是绕着弯子,什么不学好只知道和男生混在一起,像我的混帐爸爸一样,以后长大了也是个不要脸的货……若干。为了不引起她的再度暴虐,让我皮肉受苦,我开始只是当歌一样听。
  
  我爸回来后她就不骂我了,炮口直接对准我爸开火。而此时的我爸已经不再是我小时候那个只会逆来顺受怕老婆都怕成了笑话的那个男人,他开始还嘴了。我妈啥时候我爸硬气过,这还了得,于是恼羞成怒,于是战争升极,吵嘴变成动手,家里的盘子、杯子、暖瓶,所有能摔碎的东西,碎成一地。
  
  在各式各样的物体自由落地的或清脆或混钝的嗓音交响乐中,我的青春期提早进入混乱而昏暗的一页。
(23)
  
  我指着那个我从小叫张阿姨的女人的小卖部对面瓜说,你敢不敢去砸了她的店。你砸了我就喜欢你。
  
  张阿姨是个和我妈截然不同的女人。小时候每次看到我,她总是笑眯眯地叫我,小荣啊,过来,阿姨给你吃棒棒糖。当我后来隐隐知道她和我爸的那些破事儿,对她的叫唤理也不理还冲她翻白眼时,她也不生气,仍然笑眯眯地叫我,小荣啊,阿姨今儿炖鸡汤了,放学后来喝啊。
  
  我爸大概是受我妈的压迫受惯了,所以张阿姨这种永远温吞水似的不急不恼的性格,正对了他的味儿。他在我妈那儿受的窝囊气,只有在她那里可以尽情地发泄出来,她不会笑话他,气他,永远只会笑眯眯地听他说话,并在他说累的时候,给他递上一杯润喉咙的茶。当然,这都是我长大后,才明白过来的。
  
  在我的十几岁,我每次经过她的小卖部,都要朝门里吐口水。
  
  那天夜里,月黑风高,面瓜果然抡了两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红砖头,蹑手蹑脚地从墙跟下溜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听砰砰几声,叮里哐啷稀里哗拉,远处的狗被惊着了,汪汪地狂吠起来,面瓜丢了砖头踩着一地的玻璃渣子就跑。
  
  我站在不远处的黑暗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虽然我仍然轻轻骂了面瓜一句,怂包。
(24)
  
  我不知道张阿姨在看到那一地的狼藉时是什么表情,她是个寡妇,丈夫听说是给乡里拉电线触死的,家里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小卖部是她唯一的生活来源。面瓜砸了她的店,第二天全镇子的三姑六婆全在嘴头嚼这件事,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啊,让你风流,这不,活该招报应了吧!
  
  那天我爸很晚才气冲冲地回到家,脸色阴沉地像块铁,一进门就叫我妈的名字:赵红丽!你给我出来!
  
  我爸头一次这么大呼小叫我妈的名字,我妈肺都快气炸了,腾地把手里正在削的土豆一丢,怎么了怎么了?土豆骨碌碌地滚到我脚边,被我捡起来,一起躲在了门后面。
  
  有意见你冲我来!对人家孤儿寡母的逞什么能!原来我爸是在怜香惜玉,敢为了个女人直接顶撞我妈,看来他是对张阿姨动了真感情了。
  
  我妈没想到我爸居然敢明目张胆地为了那个女人跟她吵,气得嘴唇直哆嗦。花建全!行,你有种!你以为是我干的是不是?好我就告诉你,是我砸的,我就看不惯那婊子,砸了她的店了,怎么着吧你?!
  
  啪!我爸打了我妈一巴掌。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我爸那么唯唯诺诺活得那么窝囊那么没出息的一个人,如今居然敢为了一个女人开始打老婆了!我妈也显然做梦都没想到这出,愣在那里,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也扑上去对我爸又打又抓又咬,花建全,你这个没心肝的,居然敢打我……你再打!你再打!……
  
  我捏着土豆呆呆地站在门背后,耳朵里是又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混乱,嗖一声,一个东西朝我这边飞来,扑通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是我爸喝茶的搪瓷杯,热茶水溅了我一脸。
  
  你这个疯女人!我要和你离婚!我爸带着脸上的三道血印子对我妈吼。
  
  你想和那婊子过,你休想!我妈同样声嘶力竭地吼。
  
  我爸摔门而出。从那天起,他和张阿姨再也无所顾忌,开始明目张胆地在一起。他给她买玻璃,又帮她重新装上,有空就帮她守店,有时太晚了就住在她那里。
  
  而我妈开始迅即地老去。她始终保持着知识女性的那颗矜持心,相信家丑不可外扬,做不到在外人面前撕破脸皮大吵大闹,她所有的强势,都只是在关起门后对我爸,或者对我。那一个夏天,她像老了十岁。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2:35 | 显示全部楼层
(25)

  我没敢跟我妈承认其实那店是我砸的。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料,而且不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意气反倒是帮了我妈的倒忙,使我爸和我妈彻底撕破了脸皮,走得越来越远。我心里充满了对我妈的内疚,自责,悔恨,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我突然从那个大大咧咧的小女孩一下子变得收敛了很多,连老师都忍不住夸我,说花小荣同学最近终于改正了缺点,肯爱学习了,你们要以她为榜样。其实她不知道我上课终于不再像得了多动症的儿童扭来扭去而是死劲盯着书或黑板那不是因为在思考,而是我在发呆。

  面瓜偷了一盒他爸爸的香烟拿到班里来,炫耀地给班里的男生们看。男生们纷纷不屑一顾,哼,你会抽吗?你敢抽吗?面瓜就有些颓,想较劲抽又不太敢,怕给老师抓到。

  我说面瓜,给我一支。男生们呼拉一下子把我围成个圈。我嘲弄地把他们每个人看一眼,又说,面瓜,给我点上。

  面瓜掏出一盒火柴,手有点哆嗦着划了一支,又哆嗦着给我点上。我学着大人的模样把香烟叼在嘴里,低头吸着了。感觉到自己的手也有点哆嗦。一口烟圈吸进嘴里,我忍住了要咳嗽的冲动,故作优雅地把烟雾再吐出来。然后故作镇定地看着周围的男生们。他们都看傻了,然后开始起哄。有人在高声叫喊同伴,快来快来,花小荣抽烟了!

  我只匆匆抽了两口,便把烟头灭了。因为是课间,要是万一被老师逮倒,总是不好的。之后的整整一节课,我的口腔都充满了烟熏火燎的味道。

  后来面瓜说,就是那一刻,他彻底爱上了我。小荣,你抽烟的样子,酷毙了。他说。

  其实我没觉得自己有多酷,我就是想尝一尝,那烟到底是啥味道。以前我爸在挨完我妈骂之后,就常常躲在一边抽烟。一支接一支,抽得整个房子都几乎成了烟囱。我知道那是大人们自己的消除烦恼的方式。我也想试试。

  大概就是从那一支烟开始,我,花小荣,开始正式坠入所谓“坏孩子”、“堕落少女”的行列。班里的男生们看我如此豪气,开始叫我大姐,他们有啥活动,都会叫上我。美丽警告我,别老跟那些坏男生混在一起!我反驳她,跟男生玩才不像跟你们在一起,婆婆妈妈!

  男生们讨论女生们的胸和屁股,话题开始越来越露骨。虽然一开始也避我,但次数多了,也就把我当空气,或者把我当作他们中的一员。我有时候也发觉面瓜老是直直盯着我的屁股看。看就看吧,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在一次我带着男生们把学校附近的一颗老槐树上的一个马蜂窝掏了而马蜂纷纷东逃西窜大部分都流窜进了校园之后,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把我妈请到学校里来。她的本意是这孩子的天资是好的,让我妈多注意管教,否则只是贪玩,浪费了多可惜。

但我妈这时已经不复往日的英雄气概了,她只是目光呆滞地听着老师嗡嗡嗡地说完一大堆,点头哦哦,就把我带回了家。我以为她又会打我,谁知她把我往房子里一丢,说,老师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自己看书吧。就不管我了。

  我那个曾经是多么争强好胜的妈啊,从小时候精力充沛的打我,到长大后咬牙切齿的骂我,不管怎样都是恨铁不成钢,可是如今,她居然连管我的心都死了。我的心难受得跟针扎一样。我多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样打我、骂我,那样我的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可是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她的心死得连女儿都点不燃了。我爸经常不回家,再说他本来对我的态度就是放任自流,自家的闺女做什么都是好的。没有人管的我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从此彻底地放蹄撒欢。
我整天和面瓜他们混在一起。花小容的名头,在学校里已经是越来越大;当然,不是啥好名头。我想家长们在家里应该都是这样教育自己的闺女的:我看你不学好!就和花家那败家女娃一样!

  就连小猴儿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层莫名其妙的东西。作为同桌,总是弄得像冷战时期的两个国家是不现实的,因为至少上物理和生物课时,一些试验是需要我们共同完成的。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开始进行一些简短的对话。

  比如:喂,借我支笔。

  哦。

  我课本忘带了。借我看一下。

  哦。

  诸如此类。发“哦”音永远是小猴儿那一方。

  有一天我问小猴儿,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小猴儿奇怪地看我一眼。闷闷地说,没有。

  真的没有?他们都有。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哼,瞧你拽的。我不屑地哼了一声。

  小猴儿实在是个好好学生,从来都是认真听课,认真做作业,不调戏女生,不欺负低年级的同学。放学回家,也是乖乖听父母的话。

  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正因如此,我们看对方都像是在看一个异类。谁也改变不了对方。他劝我要好好学习,我嗤之以鼻。我上课时好意递给他一半已经剥好的柑桔,他转手就打我的小报告,老师,花小容上课吃东西。

  我心里的那个气啊!下课我们就吵起来。

  你太无耻了!居然出卖我,不是男人!

  你上课吃东西本来就不对!

  你就会拍老师的马屁!卑鄙!小人!

  我早就劝你上课要认真,是你自己不听!还拖我下水,让我不好好听课,你才小人!

  你这么认真成绩也不是第一啊!老师最喜欢的也不是你啊!我尖酸地回应。

  成绩是小猴儿心中永远的疼,不论他如何的努力,他的分数永远都要落后于第一名,永远只能是个不能出头的第二。我话一出口他的脸色就变了,原本白白净净的颜色成了紫红色儿。

  小猴儿想强有力的回击我,想来想去也没能憋出半个词来,我正暗自得意着,谁知他突然蹦出一句话来:花小容,难怪你爸不要你妈了,你妈肯定也跟你一样的尖酸刻薄,蛮横无理!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都安静了。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我看着小猴儿。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妈的事,是我心底里最痛也是最隐密的一道疤,如今小猴儿居然在众目睦睦之下把它粗暴地揭开来,让它整个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我就那样看着小猴儿。泪,开始一颗一颗地流出来。

  我花小容,除了小时候我妈打我,从来没怎么流过泪。而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哭了。

  猴子,不许你欺负小容!面瓜气愤地推了小猴儿一把,大有英雄救美的架式。

  我没……小猴儿说。余下的话被面瓜的一拳打进了肚子里。他们开始打架了。又有热闹看,众人开始起哄。

  我看着小猴儿和面瓜扭成一团,教室里闹哄哄一片。两个男生在为我打架,而我慢慢地走出了教室。脸上的泪痕在风里慢慢地干涸,只剩下一点凉意。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3:22 | 显示全部楼层
26)
  
  
  那天我没有再去上课,所以我不知道面瓜和小猴儿到底谁赢了。只听他们说,小猴儿被打破了鼻子,流了很多血。而面对老师的质问,两人都很默契地沉默不答。面瓜是保护我,小猴儿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肯说出他们打架的原因是为了我。
  
  那天我逃了半天课,一个人在小河边坐了整个下午。算准了快放学的时间,无精打采的往回走。走着走着一抬头,看见了张阿姨的小卖部。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此时正斜倚上柜台上,和我爸说说笑笑。看见我,她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地又恢复了笑容。我爸看见我,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张阿姨说,小荣,放学了?我不理她,径直对我爸说,爸,你跟我回家。
  
  我爸看看张阿姨又看看我,说,我的小荣怎么了?你先回,爸随后就来。
  
  我寸步不让:你离开这个臭女人!跟我回家!
  
  我爸的脸色就变了,呵斥道,小荣!怎么跟爸爸说话的!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你不要妈妈了是吗?那你告诉我,你是要我,还是要她?我愤怒地指着那个女人,泪已经逼上了眼眶,只是强忍。
  
  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我爸说。赶紧回家!
  
  我爸的轻描淡写激怒了我,我心头的火噌一下地燃烧起来,血直往头上涌,什么也不管了,一伸手就把柜台上的瓶瓶罐罐全扒拉到了地下,各种各样的零食摔了一地。我爸说,花小容你疯了!
  
  我毫不示弱,花建国你才疯了!你不要我妈了,也不要我!我就摔她的东西了,怎么了!还有上次她的店也是我砸的!是我是我!
  
  啪!我脸上挨了我爸一个大耳光。他气得脸都绿了。张阿姨连忙过来劝,砸就砸了,别打孩子……我一把推开她,又啐了她一口,你滚开,别碰我!
  
  小容啊……我爸平静下来,拉起我的手,说回家,我们回家。你长大了,爸爸也一直想跟你好好谈谈。
  
  我爸没有直接带我回家,而是把我领去了一个蛋糕蛋,给我要了一个小号的奶油蛋糕。吃吧,他说。看我没动,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又说,对不起小容,刚才爸爸是太冲动了。爸爸跟你道歉。
  
  为了那个臭女人,你开始打我妈,然后又开始打我。我低着头,心酸地说。泪,掉了一滴下来,溅落在蛋糕上的奶油上。
  
  对不起……我爸一脸愧疚。是我忽视了你的感受,爸爸请你原谅。
  
  那你答应跟我回家了?我满心憧憬。
  
  小容……有一件事,爸爸一直想跟你说。我已经准备和你妈离婚了。我们在一起……很痛苦。你还太小,不会明白的。但是小容你相信,不管以后你跟谁过,我和你妈对你的爱,都不会减少一分。张阿姨也会对你很好,把你看作亲生女儿一样。小容,你去哪儿?小容!
  
  我跑出了蛋糕店。我爸举着奶油蛋糕从店里追出来。小容,你最爱吃的……他说。
  
  我接过蛋糕,是怎么一种难过的感觉啊,泪眼模糊。脑中只有一句话,他们要离婚了,他们要离婚了。我花小容很快就要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了。还有我妈,她将怎么承受这个天大的打击呢。那一瞬间,我对所谓的家,所谓的感情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我问我爸,你爱过我妈吗?
  
  我爸一愣,小孩子家,知道什么爱不爱的。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逃避。
  
  爱过。我爸说。但现在不爱了。
  
  我捧着蛋糕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把蛋糕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塞得满眼是泪。我爸在身后看我。他不跟我回去。他要回到那女人的身边。他就是那种人,平日里似乎老老实实很好说话,一旦意志坚定却无人可以逆转。包括他的亲生女儿。我在心里对我妈说,妈,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4:05 | 显示全部楼层
(27)
  
  
  还没有到家,蛋糕已全部塞进了我的嘴巴里。我一遇事就爱往嘴里胡吃海塞的恶习,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有人质疑我爸看着老实巴交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强硬,其实这很好理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爆发往往都在一念之间。事物从来都是在两极间分化逆转,我爸受了我妈那么多年的压迫,几乎就要以为天底下的女人全然都是那副嘴脸,突然在另一个女人那里翻了身了,尝到好了,就好象农奴突然翻身得了解放,现在让他再回去做农奴,自然是打死也不肯了。
  
  我问我爸爱不爱我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在电视里琼瑶奶奶的煸情剧里,女主角从来都是这样问男主角的:
  
  你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男主角往往都捶胸顿足地答:我爱你,我爱你!我当然爱你!我怎么会不爱你呢!我一千一万个爱你!
  
  ……
  
  然后他们就开始拥抱,亲嘴,和好如初了。但一演到亲嘴的这块,我妈就粗暴地把我赶走。
  
  所以我想,如果我爸回答我他爱我妈,那他们还有救。
  
  但我爸是多么狡猾的人啊,他回答的是爱过。而且,现在不爱了。
  
  我还没有想好如果他们离婚,我要跟谁的问题,胃里就开始恶心,刚塞进去的奶油起劲地往上窜。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小猴儿的妈刘阿姨看到我就惊呼了一声,这不是小容啊,你怎么了?
  
  我想回答她,刚一张嘴,胃里的东西全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刘阿姨连忙把我扶进屋里,说,孩子啊你是不是病了,先喝杯红糖水,我去叫你妈去。
  
  我知道自己是刚才硬塞蛋糕太急闹的,胃给了点颜色瞧瞧。吐过了就没事了。但是刘妈仍然不放心,说小君啊,你陪小容玩会儿,我去叫赵老师。她走了。
  
  小猴儿闷闷地出来看了一眼我,鼻梁旁边还有一块青。我心里暗想幸好他妈不知道小猴儿打架是因为我……正想着小猴儿过来,用像蚊子一样的声音嗡嗡地说,花小容,中午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妈。我给你道歉。
  
  我没想到小猴儿会给我道歉,一时倒讷讷起来,说,我……我也向你道歉。
  
  小猴儿羞涩地一笑,正要说什么,刘阿姨带着我妈进来了。我妈看见我,问也没问就直接说,回家吧。我说,哦。刘阿姨在旁边说,赵老师,一定要带孩子去看看医生,刚才那一吐把我吓的……
  
  我妈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把我领回了家,什么话也没说,自己就一头钻进了厨房。我看着她忙,也不敢说话。
  
  然后吃饭。洗碗。看电视。睡觉。整个过程中,她没有问我一句话。大概她看我的样子好好的。
  
  我想,可能是她已经知道我爸要跟她离婚的事了。


(28)

  面瓜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说,小容,你答应过我的,我砸了店,你就喜欢我。那小容,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看着面瓜额头上缠着的白布条,布条隐隐透出红的血来——这血不是小猴儿打的,而是和我们血气方刚的物理老师打的。事情是这样子的,班主任在办公室训斥小猴儿和面瓜,因为小猴儿认错态度较好,所以被先行释放,而面瓜一幅屡教不改的顽劣相,引起了办公室其他老师们的公愤,大约是言语不知,面瓜就和刚出师范没几年的物理老师打起来了。

  听说面瓜直接抄了一把椅子就要往物理老师头上砸,被几个老师生生地按住夺了下来。面瓜居然敢公开跟老师叫板,这让他成了班里的英雄。我看着他脑袋上的伤,突然想,以面瓜这样富有血性敢作敢当的性格,倒是蛮符合我花小容的胃口……

  我说,我喜欢你。

  面瓜的眼睛里就放出光来。他当即抓过我的手,对着全班大喊:花小容喜欢我!花小容喜欢我!男生们开始起哄,我回头看小猴儿,他的神色平静,像全然不曾听到一般。

  我的心底里,慢慢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失望的东西。转瞬即逝。

  从此,我成了面瓜的女朋友。班里重组座位,我和面瓜干脆把座位搬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那里是胡闹滋事的温床,老师管不着的地方。我们纠集了一批小弟,整个教室的后面立即变是乌烟瘴气,女生绕路而地,而老师们经过上次的事,多是敢怒不敢言。

  有的时候,我会问自己,我真的喜欢面瓜吗?

  我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有人陪我玩,陪我说话,陪我发牢骚,我放学不愿回家他也总是任劳任怨地陪我,哪怕直到天黑,从来不管他爸妈的数落。连我妈都不管我了,而现在却有这样一个肯对我好百依百顺的男孩子,那我还要求什么呢。

  我们经常躺在河边的草地上,看月亮,看星星。月光照在面瓜清瘦的脸上,照得我们都仿佛不在人间,而在一幅淡淡的水墨画里。我看着高远的天空中有大片的白云在风里飘过,在心里想着我爸肯定又在和那个姓张的女人亲亲我我,两个人说不定正在筹划离婚的事,而我妈,这时又在干什么呢。想着想着心里就开始忧伤起来,而似乎这些日子以来,我其实一直都是这么忧伤。

  面瓜静静地看我,突然说,小容,你真好看。

  我也看着他。他凑近我,他的眼睛离我的那么近。近得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还从来没有一个男生如此靠近我,我突然开始慌乱起来。

  却不愿教他看出来我的怯场,于是故作镇定。只是不愿服输——输给一个男孩子——这赢输的目的,却是全然不清楚。

  面瓜就那样和我几乎脸帖着脸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说,小容,你真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女孩儿。

  然后,他俯下身,迅速的,不容置疑地,吻了我的嘴唇。

  那一刹那,我的脑中只觉“轰隆”一声,天旋地转。然后,一片空白。
(29)  
  
  
  然后我就像被安了弹簧一样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面瓜被我吓一跳,也跳到一边,愣愣地看着我。
  
  我的心里非常的慌乱,慌得了不得,甚至还有些愤怒,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说,哦天啊,我花小容的初吻居然就这样没了!稀里糊涂地没了!好歹我也曾经在心里幻想过几回初吻的场景啊,我少女的美丽憧憬,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可恶的面瓜给破坏掉了!
  
  面瓜嗫嚅地说,对不起,小容,可是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我……我一时竟有些语塞。心里又恼又恨却又不好表露出来,于是我说,你中午吃韭菜了,我受不了啊!
  
  说完我就跑了。丢下面瓜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
  
  我激动地对美丽说可恶真可恶,面瓜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美丽却还故意不怀好意地问我,初吻的味道好么?有没有传说中的那种触电的感觉?
  
  呸呸呸!我直吐口水。看着美丽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我说,要不我跟你试试让你感觉一下?
  
  说完我就真的往她跟前凑,美丽笑着把我推开了。然后她说,小容,那你想象的初吻是什么样子的?
  
  我认真地想了想,说,不告诉你。反正不是和面瓜的那个样子。
  
  哼!美丽撇撇嘴,说,你好象不喜欢面瓜哦。那你又跟他在一块儿。
  
  我喜欢跟他在一块儿,但我不喜欢他吻我。我说。
  
  那还是不喜欢呗。哎我告诉你我想象中的初吻是什么样子的……我们都下课了,教室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找他问功课,然后他就很仔细地帮我解答,他一边说我就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然后他也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哇,初吻在教室里,你也太没创意了吧?我忍不住打断美丽,取笑她。
  
  那你说在哪儿啊?美丽一脸委屈,他是我的老师哎,除了教室,我们哪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啊?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美丽好看的脸,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心里升起来。我说美丽,要不我们真的试试吧……你说我的初吻就这样被面瓜稀里糊涂夺走了,我心里不甘心啊,而你要是试过了,真实的时候就不会像我这样慌乱了……
  
  美丽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我。我更起劲地撺掇她:真的啊,你想想,如果你熟练了,去勾引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不是把握更大啊?……
  
  美丽竟真的被我说是有些心动了,她说,好啊,就试一下,一下啊。花小容你要是敢骗我,看我不杀了你!
  
  然后我们就飞快地嘴唇碰嘴唇,亲了一下。
  
  然后我问她,啥感觉?
  
  她一脸郁闷地回答我,啥感觉也没有。
  
  美丽又说,花小容,我要杀了你!……在她朝我扑过来之前,我赶紧飞快地逃掉了。
(30)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面瓜都像只蔫鸡样耷拉着脑袋。他偷偷给我递了一张小纸条,纸上是他无声的血泪控诉:一个流眼泪的小人儿,小人儿旁画了几根植物状的东西,还各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和惊叹号。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花小容,我那天没有吃韭菜啊!

  我知道我是在故意冤枉面瓜,其实哪天我们也只是嘴唇对嘴唇地蜻蜓点水来着,就算他真吃了,我也不一定闻得出来啊。但这对面瓜来说可是一个莫大的打击,试想被女孩子说嘴里有味儿,换了谁心里都硌应啊。我看着面瓜无精打采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心想算了,要不告诉他真相吧,可是告诉了就等于承认了我不喜欢他,那会伤害他;不告诉他吧,可是这样伤害人家的自尊心也是一桩不小的罪过啊……阿弥陀佛,我小小年纪就开始面临一桩无比艰难的抉择。

  美丽很不屑地鄙视我,说小容,你看你磨讥得像个娘们儿!

  我一本正经得看她,难道我们不是?

  美丽说,哼,如果我是男人,哪里还轮得到面瓜?你早是我的女人了……

  我说,喂什么时候我成你的女人了?是你是我的女人好不好?

  然后我们就笑成一团。笑完后美丽说,小容,我们约个誓言好不好。不管以后五年,十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

  我看着美丽认真的脸,说,好。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美丽说,那对面瓜你打算到底咋办?

  我摸出一枚硬币。正面是说,反面是不说……连扔三次,都是正面。我陷入愁容。美丽哈哈大笑,说我叫你扔,这可是老天爷的意思。

  我也给面瓜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对不起面瓜,我们还是算了吧。那天我是故意气你的。

  然后趁他不在的时候,把课桌搬走了。

  放学的时候,面瓜把我堵在了教室门口。他说,小容,我知道你生我气了。那天我不该亲你。可是小容,我喜欢你呀。

  我低着头,一声不响。面瓜又说,我以后决不再随便亲你了。把桌子搬回来吧,小容。

  他去搬我的课桌。我不让他搬,两个人拉扯起来。正拉扯着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你们俩在干嘛呢?

  我俩回头一看,妈呀,是班主任。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4:43 | 显示全部楼层
(31)
  
  
  
  班主任一对眼睛狐疑地在我俩的身上扫来扫去。花小容你说吧,你俩在干什么。
  
  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主意,想决不能让班主任知道我俩的事,否则肯定没好果子吃,可是要怎么说呢怎么说呢。对不起了面瓜,我说,老师,他欺负我。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出卖了面瓜,他大概会就此死心吧……面瓜看了我一眼,翁声翁气地说,是的老师,我在她的课桌上用小刀刻字。
  
  然后我就看着面瓜被班主任带走了。
  
  我以为面瓜就此罢休了,但他没有,第二天放学,他还是把我堵在了回家的路上。不由分手地就拉过我的手。我说面瓜,你干什么?他说,我带你去看样东西。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他把我带回了家。他爸妈都不在,一回去他就把门反锁上了,搞得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说面瓜,你到底搞什么鬼?他把食指放在嘴上:嘘——
  
  他拿出一盘录影带,放进录相机里。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就看见电视机里慢慢出现了画面,是电影。我说面瓜,原来你拉我看电影啊。面瓜还是把食指放在嘴上:嘘——
  
  电影没什么好看的,我看得昏昏欲睡,直打呵欠,面瓜倒是瞪着挺大的两眼珠子看得一动不动,我说面瓜啊,这有什么好看的啊,你脑子坏掉了吧?面瓜正要冲我嘘,突然镜头一转,电视里的一男一女开始抱在一起,场景暧昧起来,我立马来了精神,这回轮到我冲他伸出食指:嘘——
  
  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啊,每次电视里一放到这里,我妈就迫不及待地把我轰走,所以我始终都没搞明白过,男女主人公到底是怎么亲嘴的。面瓜啊面瓜,你真是我的铁哥们儿,连这迷惑了我多少年的心事你都明白啊!
  
  电视里,男女拥抱,脸挨着脸,嘴碰着嘴,还有煸情的音乐,嘴和嘴纠缠在一起,我和面瓜看得目不转睛。他们接吻,一直在吻,吻着吻着怎么不对了,开始脱衣服了?接吻还要脱衣服吗?我回头看看面瓜,他嘴巴张得老大,那样子似乎连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我们的呼吸都屏住了……屏幕上,男人女人的衣服都很快脱光了……两截白灿灿的身体在床上滚来滚去……女人的胸部,男人的臀部……音乐……该死的几乎是唯美的音乐……我直看着张口结舌,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有一个声音在说花小容你别看了,他们在干啥你也看不懂……另一个声音又说看不懂咋了,看吧看吧,那男人的屁股好好看哦……就这样挣扎着,镜头一晃,没了。
  
  我扭头看看面瓜,他也看着我,我俩的脸都像苹果一样红。他挨我坐得近了一些。这片子给我的冲击力太大,我的脑子直接就留在了那两截白花花的身体里还没出来。面瓜也沉默着,我不说话,他也不敢说什么。就那样坐了一会儿,我说,我走了。面瓜哦了一声。
  
  然后我就走了。走出来我把一根手指头放在嘴里咬了咬,疼的。这不是在做梦,我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32)
       第二天我就把又把课桌搬了回去。
  
  因为这个秘密,我和面瓜成了一道战壕里的战友,试想一下,全班可能就只有我俩看过这样的电影,只有我俩知道原来男女不仅拥抱亲吻还要脱衣服的,只有我俩知道原来男人女人脱掉衣服是长那样子的,是完全不同的,我们怎么能不迅即地亲密起来,随着面瓜从家里翻出来的越来越多的三级片,我俩的关系突飞猛进,开始有了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
  
  那天,在面瓜的家里,在看完又一部三级片之后,面瓜突然涨红着脸,说,小容,我想试试。
  
  我俩怔怔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都能听见面瓜急促的喘气声,呼哧呼哧。那是一个多么神秘的境地啊,我像受了蛇的引诱,眼里只有那高挂枝头的红艳艳的苹果。尝尝也是好的……
  
  面瓜飞快地脱了衣服,动作快得我都看不清他是怎么脱的,便躺到了被窝里。他说,小容,该你了。
  
  我也脱了衣服,内衣终是没脱,躺到被子里去。我俩静静地平躺着,脑子里过电似的回想着屏幕上的那些画面。我感到心跳得厉害,再看面瓜,发现原来他也在紧张地发抖。
  
  面瓜想过来吻我,我说,别动!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俯身揭起了被子。这一揭我傻了眼,原来面瓜不仅外套脱了,连内裤也脱了……他的那玩竟儿,此刻正和他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尽管已经看过很多片子了,但现实里第一次看到真刀真枪的家伙,我还是忍不住被大大的冲击了一下,像多年前美丽脱口而出的那句一样,我说,好……剩下的一个丑字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拐了一个弯,说,好多毛哦。
  
  面瓜面有得色,说,我偷听大人们说,毛毛多才好咧!
  
  我说,长得好恶心啊。
  
  面瓜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低头嗫嚅着说,它要长这样子,我又没有办法……
  
  我把被子给他盖回去。说,我不想试了。完了。
  
  小容,你怎么了?
  
  我开始穿衣服。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我的心里曼延,不知道是对我自己的失望,还是对面瓜那丑陋玩意儿的失望,亦或两者皆有。
  
  但面瓜不可能知道我的心思,他爬起来阻止我。我说,放开我啊。他说,不放不放,我就不放。小容,我是真喜欢你啊。
  
  我看见面瓜的脸,在急促的喘息下面目变了形状,他开始用力,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笨拙地试图伸到我的衣服里去。只是一刹那间工夫,我仰起手来,“啪”给了他好大一个嘴巴。流氓!我说。
  
  面瓜捂着脸,非常委屈的样子。花小容,你说谁是流氓?你可是看过我的了!
  
  我就是看了,又怎么样?我无赖起来,是你自己脱的,不关我事!
  
  女流氓!面瓜悲愤。
  
  再说,再说我明天就去告诉美丽我看过你的小鸡鸡!我威胁他。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5:21 | 显示全部楼层
(33)

  我始终是没有来得及告诉美丽这件不算泣鬼神也算是小惊一下天地的事,像这样重要的、私密的事,我怎么也要挑一个比较好的时机添油加醋渲染一番再绘声绘色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吧……但我一直没有等来那个机会。因为这时,我们都要升学了。

  小学完了考初中,初中完了考高中,或者中专,高中完了考大学……进大学了,可以歇口气了吧,还有英语四六级,这证那证,进社会了吧,还有各种各样的职称……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不停地考啊考啊,仿佛能证明我们活着和有价值的唯一标准,便是那些用红笔圈出来的数目字。

  初中的升学考试是学子们的第一道分流,高中是进入大学的敲门砖,而中专是进入社会的垫脚石。美丽和她的妈妈都不约而同地希望她考高中,以后再考名牌大学,于是每次我约她玩时,她妈妈便从窗户里探出个头来,说,小容啊,我家美丽复习呢!等放暑假了你再来找她玩哈!

  我只能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大家都在复习,连平时最调皮捣蛋的那几个家伙上课时都变得严肃起来。我问我妈我是考中专还是考高中呢,我妈正在摘菜,头也不抬地说,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我去找我爸,我爸说,闺女,你长大了,这要你自己拿主意。你想上大学吗?

  我说,上大学有什么好处?

  我爸想了想,说,可以看很多书,可以玩,可以交很多朋友,可以让自己变得更有用,更有出息。

  我问,可以谈恋爱吗。

  我爸说,好像……可以吧。

  我说,哦。那我上大学。

  我爸说,闺女,如果你想以后念个好大学,现在你得考一中。

  我爸说的一中是我们那儿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我知道,美丽和小猴儿包括面瓜都想考进一中。虽然以面瓜的成绩要进一中实在是有点梦想的味道,但他说,他爸和一中的校长是老关系,并已准备了好大一笔钱。只要有钱,啥事皆有可能。

  我看着面瓜有点得意的脸,心里有些悲哀。我家里没钱,就算是有钱,我妈也不太可能为了把我塞进一中而让钱哗哗地流走。大不了是我考上啥读啥。她的心思全一头扑在怎么阻挠我爸离婚上。

  我想,得,考吧。


(34)

  得知我也要考一中,班主任的两只本来就白多黑少的眼睛瞪得跟牛一样,只差没再哈哈大笑三声,花小容?就你?极其成功的表达了对我的不信任和蔑视。

  我打小就有一毛病,那就是只要自己下了决心要做的事,无论在别人眼里看来有多荒诞,都会无视。再嘲讽讥笑,我不在乎。大概是早就在我妈那里得到了超乎寻常的抗打击能力,所以别人再怎么打击我,那力度算个毛——还是鹅毛——我吹一吹,就轻飘飘地落了地。

  在深吸一口气后,我一头扎进书本里。

  再也不上课捣蛋,不打瞌睡,不看小说,每一分钟神经都高度运转,盯着老师的嘴和课板上的板书,大脑自动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其他的,连根针也插不进去。下晚自习后接着复习到半夜,趴在桌子了留着口水睡着了,清晨四点半起来接着看。这样的日子我一直坚持到考试最后一天。

  怎么考的我忘了,我唯一记得的是,当最后一场考完,我从考场里一出来,白花花的太阳凶猛地像水样哗地流下来,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我觉得视线全成了白花花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是白,刺眼的白,麻木的白。我嘴里哦了一声,就慢慢地摸索着蹲下去,等我能看见了,看见周围全是人的密密麻麻的腿。

  两个月后,通知单下来,我的分数刚好超出一中的分数线一分。一分哪,同志们!

  拿到通知单的那天,我妈举着一把菜刀,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声嘶力竭地冲着我爸吼:花建全!要想离婚,除非你等我死了!

  我爸对她的威胁不置可否,也或者是厌烦了,一摔门就想走。我妈疯了一样地拉住他,一对拉一边叫我,小荣你快来,快来拉住你爸……你爸不要你了,你个没良心的,还在那木头样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然后我妈就真的把菜刀往脖子上抹了一把。被我爸眼明手快地夺下。但血还是涌了出来,越涌越多。我爸拿了一条毛巾堵上伤口上,很快毛巾就变红了。

  我还是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后来我爸和我妈都这样一致评价我:冷血。特别是我妈,她激动地说,花小荣,我看就是你妈死了,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我白养你了!

  她白没白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时,我是真的希望她从没养过我,更从没生下过我。这个暑假,唯一让我觉得生活还有点盼头的是,要进一中了,可以住校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了。
(35)

  我妈的血没有白流的,她的娘家人几乎倾巢出动,每个人都在指责我爸,而我的无动与衷也让我成了他们共同声讨的对象。在那段时间里,七大叔八大姨天天在我家里来去、喧哗、吵闹,而我爸那边的亲戚们也都脸皮上挂不住了,从一开始的同情我妈纷纷倒戈,我妈和我爸俩的战争自动升华到一个革命的高度,两个人的事成为两个家族之间的纷争。热闹的花家成了这个小镇子里最热闹的笑话。

  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就躲在面瓜的家里。只有面瓜的家里是稍稍安全的,因为他的父母是生意人,白天基本不在家。就算是美丽家里,美丽她妈也总会假装关心地套我的话。我受够了。

  面瓜请我吃他家冰箱自制的冰棒。我不吃。面瓜说你吃一根吧,很好吃的,我放了很多糖。我说不吃!他不死心地把冰棒往我嘴前凑,我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用力一摔,冰棒叭唧在地上摔成五马分尸的形状。

  不吃就不吃吧……面瓜咕哝道,好象谁稀罕你吃似的。哼,这么大脾气,跟你妈一样。

  尽管他最后一句话很小声了,以为我听不见,声音全含在嗓子里。但很可惜还是被我听见了,我耳聪目明得很。

  我腾地站起来,就想跟面瓜吵,但随即我脑子里嗡地一声,是呀,花小容你这在干嘛呢?他说的没错呀。于是我又咕咚一声坐了回去。

  面瓜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说,小容,别再自己生闷气了。大人们的事,我们管不了。

  我说面瓜,你说我们在一中会分在一个班吗?

  面瓜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他说,我不知道。

  如果我们不在一个班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喜欢你,一辈子。

  我看着面瓜的脸。他脸上的神情无比认真,像刚立了一个生死誓言。我的心底里有丝丝的暖流浮上来,浮到冰凉的海里,凉的更凉,暖的更暖。我说,面瓜,吻我。

  小容?你说什么?面瓜不敢相信地问。

  吻我。我闭上眼睛,语气不容置疑。

  面瓜迟疑着靠过来,他的嘴刚碰上我的嘴,就被我一把疯狂地掳住,在强大的惯性下我们一起倒在沙发上。

  我们都还不知道如何正确的亲吻,只知道两片嘴唇疯狂地咬来咬去,那也是好的。我的手伸到他的衣服里,只听到彼此剧烈的喘息。他的皮肤温润而光洁,脊背上有一颗痣。他的手笨拙地放在我的胸上,另一只手想解开我文胸的扣子,却半天摸不着。在吻的间隙,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瓜。我们的脸靠得如此之近,近得我都看不清眼前的男孩子到底是不是他。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5:44 | 显示全部楼层
(36)
那一天对我和面瓜来说,都是无比重要,那短暂的一个小时具有混沌初开和里程碑的意义。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当时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不过是在对方的身体上恶狠狠地弥补了一把学校讲堂上生理卫生课的缺陷。
  
  我和面瓜果然没有分在一个班。还有小猴儿和美丽,我们都被打散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都将不同。
  
  去一中的前一天,我妈特地做了一顿饭,让我叫我爸回来吃。那天的菜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爸最爱吃的红烧排骨,我最爱的煎小鱼。那是我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做在一起吃饭。
  
  这场饭吃得无比沉闷。饭桌上我妈问我,小容,我跟你爸离婚后,你跟谁?
  
  我没做声。心里说,我谁也不跟。
  
  兴许是我妈在采取那样过激的手段后,看我爸仍然没有丝毫回心转意的意思,算是想明白了,终于答应离婚。这场长达三年之久的离婚拉锯战终于在我上高中时宣告结束。
  
  最后,我判给了我妈。三个月后,我爸和张阿姨结婚。
  
  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住校,即使每周都可以回去,但我更情愿呆在寝室里。同学们都回家去了,就我一人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啃两个鸡瓜,再买罐小啤酒,磕上些小瓜子儿,那日子,当真比神仙还快活。
  
  有时候美丽也不回家,我俩就一起在寝室里快活。聊聊各自班上的男生们,嘻嘻偷笑。但美丽的日子并不如我好过,她离开了暗恋的初中老师,正饱受相思之苦。终于按捺不住,她给他写了一封信。乖乖,她写完了给我大致瞟了一眼,有好十几页呢!
  
  我问美丽信里写了什么内容,她红着脸不肯说。一周后那老师竟真的给她回信了,而且也回得老长老长。但奇怪的是自这封信后,美丽的相思止住了。她收心了。也不再想他了。
  
  我奇怪,说他回信骂你了?美丽笑,说才没有,你真恶毒。我更是奇怪,那是为什么?你那么暗恋的要活要死,现在人家也回信了,就不再恋了?没道理啊。
  
  美丽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到他的回信,我的一颗心就放下来了……仿佛有一桩事了结了,很轻松。
  
  我瞪大眼:你不喜欢他了?
  
  喜欢啊。美丽说。但我不会再每天想着他了。
  
  喜欢才怪。善变的女人。我说。
  
  你还说我,不知道到底谁善变……一会儿喜欢面瓜,一会儿不喜欢,再隔会儿又喜欢了,哎小容,我都真搞不懂你们!
  
  我喜欢他啊。我说。
  
  喜欢?那他上次约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
  
  我不是要陪我的女人嘛——我冲美丽嘻皮笑脸。
  
  讨厌!美丽假装生气。
  
  爱妃,给朕笑一个~我故意逗她。我俩笑成一团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6:32 | 显示全部楼层
(37)
  
  
  
  也许是受我爸和我妈的影响,三年高中,我的性格竟然收敛了不少,也许是刻意,也许不是,我不再那么行事张扬,看上去,我变回成了一个循规蹈矩、听话的乖孩子。当然,除了美丽知道我周末在寝室里的张牙舞爪,她不止一次地笑我,小容,你完了。你分裂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我好象有意无意压制住了自己的某一部分东西,似乎只有那样,才会让我觉得安全。
  
  我妈来学校看过我一次,因为我总是不回家。一看到我,她就哭了。
  
  她说小容,妈想明白了,是妈以前对不起你。现在我和你爸离婚了,我只剩你这个闺女了。小容,跟我回家吧?
  
  我看着她额头上已经生出的白发,心里阵阵心酸。但我只是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回去。拿到通知书那天的那一幕,像恶梦一样始终缠绕在我的脑海里。
  
  我妈看始终说不动我,又抑制不住地愤怒起来,她开始数落我爸,和数落我,她说她这一辈子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男人,又摊上了我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闺女。我沉默地听她的血泪控诉,一边听心里的悲哀就像潮水一样往上翻腾。这悲哀是为她的,也为我,为我们近在咫尺却遥如千里的心。
  
  我妈走后,我看着她的背影在宿舍楼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成一个模糊的孤单的点。我的泪就掉下来了。
  
  我变得用功。老师眼里我是好学生。我爸早洋洋得意地断言过,他的闺女就是聪明的,她比任何人都聪明。事实证明我爸是英明的。几次考试,我都排名前五。
  
  我爸也来学校看我,知道我的成绩,他很高兴。但他说,小容,不要压抑着自己。爸爸情愿看你在成绩上倒数,也不愿看你不开心。
  
  我说,没有,我挺开心的。
  
  我爸盯着我的眼睛看,看着看着,眼圈就湿了。他叹口气,小容,爸爸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但爸爸也是没有办法,你能原谅爸爸么?
  
  我不看他,说,你们离婚,比不离婚好。
  
  我爸又叹气。那天,本来是你的大喜日子……看看我的脸色,算了,不说了。不管怎样,你要多回去陪陪你妈。
  
  我爸每次来,都给我带很多吃的东西。我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张阿姨做的。但他不说,怕我不吃。我也就装做不知道。等他一走,我就全分给宿舍的其他人。
  
  我爸每周都来。终于有一次,宿舍人不在,我忍不住自己吃了一块。牛肉干。味道挺好。雪菜,腊香肠。都是我最爱吃的。
  
  我吃了一块,又吃了一块。

(38)
  我经常看见小猴儿,他的教室就在我们班隔壁。他长高了,像吸足了水的禾苗,蹭蹭蹭地就蹿到了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高度。但凡男生说起他,准是说喏,二班个子最高的那个。而女生呢,就会再加上一个形容词,那个最高最帅有点像郭富城的……
  
  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也一样。那次我从食堂打饭回来,恰好碰上刚从浴室洗澡出来的小猴儿,天哪,我都快认不出来他来了,那个瞬间我一定很出糗,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连话都忘了说。
  
  呃……我要怎么才能把那幅美男出浴图完整地描述出来呢……小猴儿那时已经比我高一个头了,我得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头。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被蒸气蒸过的皮肤那叫一个唇红齿白,活色生香……大概还没怎么缓过神来吧,眼神里有一丝迷离,又有一丝忧郁……啧啧啧,就那样,我被震倒了。
  
  也许是对自己的外形同样比较满意,小猴儿比初中时自信了不少,但他性格仍然内向,看到我,招呼了一声:现在才吃饭呢?
  
  我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刚想跟他说点什么,这家伙已经走了。
  
  个子最高的小猴儿坐他们班室最后一排,于是我路过走廊时,总能很顺利地一眼找到他。有意无意地,只要路过,我都会瞟一眼。乖乖,他妈怎么生的,这么帅。每看一眼,我都会在心里感叹一声。
  
  高中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男生和女生的目光在空气里互相吸引,碰撞,那些清纯的,像水样的美好。是最单纯的吸引,不掺杂任何一丝杂质。如高山之巅的清泉一样纯净。美丽恋爱了。她喜欢一个脸圆圆的戴眼镜的男生。他们每天形影不离。回宿舍楼,吃饭,都在一起。周末她也再不来找我了。妈的这娘们儿,重色亲友。我忿忿不平。
  
  有一个上课总是偷看我的男生给我递情书,他把它折成千纸鹤的形状,然后一张脸憋得通红,从我身后匆匆走过去,在路过我的那一瞬间,就像特务接头那样把情书迅速塞到我手里。尽管表情是那般窘迫,动作却稳、准、狠,没有出一丝差错,像是事先已经排演过数百遍一般。没有练过火眼金睛的人,是不会在那一瞬间看出我俩在干嘛的。
  
  然后每天我都能在那条路上远远的看到他,用手指头都能想出来,他那一脸期待的神情。我总以为他要跟我说点什么,因为他每天都等在那里,但是只要我走过去,还没走近,他的脸就又憋成了一个苹果,支支吾吾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跑掉。有好几次我仿佛依稀看见他手里还拿了一个纸条。这可怜的娃娃,他把想说的话写到了纸上,我故意放慢脚步,但他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像初中时的小猴儿一样。
  
  只有一次,他仿佛是终于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把我拦在路上,说,信……信……看了吗。声音像蚊子哼哼。
  
  我说,看了。
  
  他不敢看我,一只脚拔弄地上的石子儿,支支吾吾地说,那你……你……你吃了吗。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吃了。
  
  然后我就走了。走没几步我回头,看见那孩子抱着头蹲在地上。是呀,多好一机会,让他一句吃了吗给毁了

(39)有时候我和面瓜在天刚破晓的时候约会,地点就在学校教学楼后面的树林里。月亮还未褪去,淡淡地挂在天上,周围稀稀疏疏几点星光。
  
  拥抱,那时我们做的最多的就是拥抱。像恋人般拥抱,像亲人般拥抱,像爱人般亲吻,像情人般抚摸。面瓜从头发到脚尖都留下了我魔爪的印迹,同理,我的身体也到处都是他的印迹,我们的身体对对方来说没有秘密。那时我还不知道男人弟弟的秘密,于是每次我的魔爪往面瓜裤子里一伸就会大呼小叫起来:硬了哦!哈哈!又硬了哦!说,为什么会硬的?……
  
  每当这时面瓜就会很郁闷,但他也说不出来,尽管我们看了那么多片子,但都仅限于纸上谈兵,雾里观花,水中看月,男女之间,我们也就认为和片子上一样,脱光了互相看看,摸摸,蹭蹭,也就搞定了。还需要什么呢?有一个人可以毫不在乎地和你坦城相见,已经很幸福了。
  
  面瓜说,小容,我爱你,一辈子。
  
  面瓜说,小容,毕业后,我一定会娶你。
  
  面瓜说,我们还会生很多孩子……
  
  我打断他,说,猪头!党教育我们只能生一个的。
  
  面瓜说,生一个就生一个。哎,你知道生孩子是怎么生的吗?
  
  我说,不知道。要不你去试试?
  
  面瓜却不跟我开玩笑,一脸郑重地说,小容,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们这样子会不会生出孩子来啊……
  
  我被他的话说得身上一个激灵。黑暗里我们大眼瞪着小眼,突然我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死命地掐他,一边掐一边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面瓜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委屈地说,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嘛,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唉,你说如果有了孩子,给他取什么名字好……
  
  就叫倭瓜!我脱口而出。然后我们像两个傻子似地对看,哈哈……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尽管只是个玩笑,但从那天起,我的心底里就仿佛被埋了一桩事,总会时不时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儿啊,我对肚子里假想的孩子说,你千万不要来到这个世界啊,外面风大,又吵……
  阿弥陀佛……
  
  我扎扎实实地担心了两个月,这该死的面瓜。后来有一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趁个周末的工夫,一头扎进了新华书店里,也不顾营业员吃惊+BS的眼光,像一枚钉子样牢牢扎在了《新婚/育儿》那栏,直到天黑,我才像条濒死的鱼,从沙滩上哧溜哧溜滑回到海里,一回去我就找到面瓜,呲里哇拉一顿暴打,面瓜被打得莫名其妙,说,小容你怎么啦?干嘛打我?
  
  我打完了,拍拍手,说,解气了。丢下面瓜仍然像根木头杵在那里,一脸的无辜和茫然。
(40)高二分文理科,很意外的,美丽选了理科,而小猴儿倒选了文科。我一见数字就头大,自然,我也是文科——于是我和小猴儿又在一块儿了。天啊!子啊!神啊!我和我们的大帅哥低头不见抬头见了!文科班里男生物以希为贵,所以小猴儿不仅是“班草”,而且是“稀世班草”,连上课时年轻的女英语老师都要多瞟他几眼。
  
  作为红花丛中的一片绿叶,还是比红花都醒目的一片绿叶,小猴儿很有大将气势,端坐其中兀自不动。他在蓝球场上的一个任意的投蓝动作,都能引起场外女生们的起哄和尖叫——我尖叫得最厉害——他妈的那动作真是帅,那举手,那投足,那长长的胳膊和腿,乔呆来了都没那么帅。美丽也来凑热闹,这女人天生就是无事生非的料,她把手放在喉咙边叫:小猴儿,花小容爱你!
  
  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看我,纵使再有城墙厚的脸皮我也顶不住那架势啊,脸一下子红了。小猴儿显然已经听到了,但他无动与衷地仍在场上自顾蹦达,连头都没往这边回一下。倒是另外一个人定定地回过头来看我——是面瓜。
  
  我对美丽嗔怒道,死女人,你不胡说会死啊!美丽嘻嘻笑,你就嘴倔,死不承认!我说面瓜在那儿呢!美丽说,我就是让他听到,你不忍心说,我替你说,我是你的好姐妹吧?……我真怒了,去死!……我把美丽连拉带扯拖出了操场。
  
  托我这个最好的姐妹的福,第二天,全年级的人都知道了我,花小容,暗恋小猴儿。这个败家娘们儿,我的一世清名,就这样被毁了。暗恋啊!啥叫暗恋,就是你总拿热脸去帖人家的冷臀部,这就是暗恋。面瓜说,怪不得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原来你喜欢上小猴儿了。我们大吵一架,我说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猪脑子啊!
  
  我就是猪脑子才被你玩了这么久,面瓜一脸愤怒,如果不是美丽,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喜、他、他!我冲面瓜喊。
  
  不喜欢你叫得那么带劲干什么?面瓜说,我还以为你是在看我,搞了半天我就是一猪,你看的、你尖叫的是他!
  
  我有些心虚地看面瓜,我只是叫叫而已嘛……人家球打得是比你好啊……要勇于承认事实,面瓜同志……
  
  面瓜更愤怒了,啊!他是打得比我好啊!也长得比我帅是吧!……
  
  我大概是脑子进水了,竟然小声嘟啷了一句,人家本来就比你帅……
  
  花小容!面瓜被我气得直翻白眼,可是人家屌你么?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看你!不要脸!
  
  我也真生气了,不就是看看小白脸吗,这厮实在是太气人了,分手!分手!我冲着面瓜吼出这两个字,扭头就走
 楼主| 发表于 2009-7-12 09:57:16 | 显示全部楼层
(41)我和面瓜就这样掰了。其实我还是有点留恋的,毕竟我俩是一路摸黑滚爬好容易走过来的,起早贪黑地在树林子里头幽会,你说那容易么。第三天时我想算了,和好吧,可是等我去找面瓜同志时,发现这厮正在教室里和一个漂亮女生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也就罢了,可是面瓜看见我,就当我是空气,和人家亲热得更厉害了,那张谄笑的脸哦,只恨不得当初从他娘胎里出生时没一脑门子扎到蜜糖堆里去,就怕讨好的表情不够媚,不够甜。我那个气啊,心想面瓜啊面瓜,你够狠。我什么话也没说,一扭头走了。
  
  我失魂落魂地回到教室,大家都去吃饭了,我坐在课桌前发呆。
  
  小猴儿走了进来。看见我,他愣了一下。我也愣了一下。
  
  然后,他笑了一下。我也笑了一下。他的笑是真笑,我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朝我走过来了。我的心开始扑通跳。天啊,他过来干什么?问我暗恋他的事?这该死的美丽,给我闯这大一祸。我在心里把美丽从猪头到驴头各种动物都骂了个遍。
  
  小猴儿在我对面坐下。微微仰着脸,又是一笑。他一笑我就眼晕。我有点心虚地说帅哥,你能不能不对我笑啊。你一笑,我看着你洁白的牙,容易自卑。
  
  小猴儿又笑了。噢卖糕,我扶住一条桌子腿,才好容易让自己摇晃的身体没掉下去。
  
  小容,你妈给你带话了,让你这周一定回去一趟。小猴儿说。
  
  ……就这个?我看着他,忍不住问。心里说不清是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还是失望。
  
  是啊,就这个。小猴儿说。你老不回家,你妈只能托我转话了。
  
  我说,哦。
  
  小猴儿起身欲走。我不死心地问,再没事了?
  
  没事了。他说。
  
  真没事了?
  
  哦,你妈病了。
  
  ……
  
  小容,还是回家吧。小猴儿说。她憔悴多了,一个人,很可怜。
  
  哦。我无精打采地应。她什么病?
  
  不知道。她没有明说。
  
  小猴儿……
  
  什么?
  
  没什么。谢谢你。
  
  他走了。临走前仍然是灿烂地一笑,笑得我心惊肉跳。我本来想跟他解释那天的事,想说那些传言只是美丽信口胡诌,不过看他倒是根本不在乎,我一个女孩子家又哪好意思上赶着说这些事,于是也就罢了。可是看他一点不放心上的样子,我心里又酸溜溜地很不是滋味。面瓜和人打情骂俏时当我是空气,小猴儿听到我暗恋他时,竟也当我是空气。我花小容什么时候居然混到这么惨的境地啊!我满腹愁肠。
  
  至于我妈说她病了,我知道那不过是她的伎俩。她说她生病了,于是我就会回去看她。而回去时,她那些瓶瓶罐罐里的药,其实都是些维生素片。这是她精心编织的谎言,我不会拆穿她。
  
  反正我在家里的日子,也是时日无多了。高三很快就来,最多一年,再加一个暑假,我就能彻底离开——如果我能考上我梦想中的学校的话。

(42)看着我妈那失魂落魄终日憔悴的样子,我不是不心酸。昔日那么一个强壮的可以称得上生龙活虎打起我来连着两个小时都不会手软的人,如今竟然似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好几次看见她的背影,就那样拖着步子,腰都弯了下去,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真不知道她给学生上课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对我爸,我也不是不恨;不过有时候,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跟我妈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我爸,日子过得都比较窝心,我是小孩,还意识不到那么多,被骂被打了也就算了,但我爸是成人,他的感受就和我完全不一样。所以对离婚,尽管他觉得对我愧疚,却从没有后悔过。而且,他和张阿姨还打算再要一个孩子——我就要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或者弟弟了。
  
  挺混蛋的——这是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个反应。我不是骂我爸,也不是骂张阿姨,我也不知道我在骂谁,但我就是觉得挺混蛋的。特别混蛋。我很担心我妈听到这事儿后又变得失控,所以那段时间,我开始比较频繁地回家了。
  
  还好,我妈始终都很平静——应该不是平静,她大概是彻底蔫了,所以再坏的消息,对她来说也变得不过如此,失去了杀伤力。我每次回去,她都只是张罗着给我做好吃的。鱼,鸡,肉,大虾,她想要食物来弥补我。
  
  吃过饭后,她想强打着精神来跟我聊天,但我知道,她心神不定,心不在焉。她问我一句什么话,我答了,然而她却把自己问的内容给忘了。看电视,她换频道,换着换着嘴里说,咦,怎么换不动?我只好捂着耳朵大声跟她说,你摁的是声音键!
  
  我觉得这桩婚姻把我妈毁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我什么都做不了。而且,更为残酷的现实是,我将要离开她。尽管我觉得可以慢慢地去体谅她,同情她,但我仍然无法面对。更为重要的是,我向往西安,已经向往了很久了。
  
  
  我想我妈的生活中需要有一个人的出现,而这个人应该像场及时雨般能够抚慰她受伤和干涸的心田。于是我偷偷在报纸上以我妈的口气登了一则征婚启事。这则启事好贵啊,几乎花光了我爸给我的全部零花钱,还找美丽和小猴儿赞助了一部分。
  
  启事的地址,我留的是我爸的单位。我爸开始死活不答应,但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和软硬兼施,我说我妈今天这个样子,你是罪魁祸首!你要给她赎罪!我爸叹一口气。
  
  没多久信件就雪花一样地飞来,多得我爸的一张老脸都有点挂不住。我在其中挑了几封出色的,一一回信——当然是以我妈的口气。但有件事我开始犯起愁来,就算是我帮我妈挑了几个看得过去的,也能挑出个理想人儿来,但毕竟她不知道啊。到时候要怎么跟她挑明呢?

(43)这事儿没能瞒多久,因为有一位叔叔对我妈的回信非常满意——废话,那是我费了N多脑细胞才写出来的啊——在信里说,我们能见面吗?我在学校呢,还没来得及回,那人却误以为我妈默认了,便直接找到了我爸的单位。恰巧我爸不在,他同事说,哦赵红丽啊,我们这没这个人,不过她在×××××……

  于是那人就怀惴着一颗芳心喜滋滋地去找我妈了。我妈下班回来,刚进院门就被小猴儿妈叫住,哎老赵啊,有人看你来啦!瞧你,都街坊邻居的,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俺们吭个气儿!

  啊?我妈看着小猴儿妈和她身后满脸堆笑的陌生男人,一头雾水。小猴儿妈嘻嘻笑着回房了,那人激动地走上前来,一点不顾及我妈的脸黑口黑,您就是赵红丽同志吧?和照片上一样漂亮……

  搞明白状况后我妈当即就跳起来了,征婚?你开什么国际玩笑?那人从包里掏出几封信来,这,这不是你写的么?……

  事情的结局是我妈拿起笤帚,怒气冲冲地把那可怜的人赶了出去……

  唉。我回家时,我妈径直把信朝我面前一摔,就哭起来了。边哭边说,花小容,如今连你也嫌弃起我来了是吧?居然把你妈给卖了!替我征婚!……我再结婚对你有什么好?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懊恼地要命。我想我大概真的是狗拿耗子了?我妈的反应如此激烈,出乎我的意料。唉,我又好心办了坏事儿。

  我妈一口咬定我出卖了她,是和我爸串通好了,来看她的笑话。甚至那男人也是我们找来的……那天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哭啊,骂啊,数落啊,数落我爸,数落我。我低着头什么也没说,任她骂。张阿姨怀孕的消息都没刺激到她,如今我帮她征婚却彻彻底底地把她给激怒了,我内心的愧疚无以复加。

  我跟美丽说我觉得自己失败极了,每当我想要做什么事,结果总是弄得一塌糊涂。美丽安慰我,小容,你别想得太多,你妈妈过几天就会自己想明白了。

  美丽没说错,下次我回家的时候,大概是那通发泄起到了作用,我妈的情绪好了很多。她摸着我的头说小容,是妈妈错怪了你。对不起。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酸了。我妈又说,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我们大人间的事,还要连累着你这个孩子操心。小容,你就专心念书吧,争取明年考个好大学。妈没事。

  她的语气有些哽咽。我看着她两鬓旁新生的几根白发,伸出手去想摸摸它们,我妈苦笑地一偏头,躲开了。

  于是我们对此事就再只字不提,当作完全没发生过。我妈照常上、下班,我上学。一到两周回家一趟。直到慢慢地临近高考。学业繁重,课堂上的气氛都变得凝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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